第二章 烽火连三月(1937年7月~10月) 七七事变(第2/6页)

1937年春天,成了中日历史上充满玄机的季节。

对日本抛过来的橄榄枝,国民政府没领情。东京的新手虽主动示好,但站得更高点看,日本对中国的威胁,不是减小了,而是增大了,这相当于一个坏人的突然发笑,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南京的冷淡给林内阁泼了一头冷水,这位首相琢磨:政治这玩意儿比打仗复杂多了。内阁挤个笑脸,军方呢?3月时,日本驻中国大使馆武官喜多诚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9期,滋贺县人)、日本中国驻屯军参谋和知鹰二以及关东军的一个参谋被陆军参谋本部召回东京,汇报“西安事变”后中国的局势,得出的结论是:

“南京政权的抗日政策在收复满洲前不会改变,蒋介石在抗日方针下,正在加强内部力量,充实军备,依靠欧美,以及积极促进南京和华北的一体化;中日关系日益恶化的现状,用一般手段即可调整好是不可想象的。在北进苏联前,须对华一击,摧毁南京政府的基础。”

但陆军参谋本部还是没底,于是一批批“旅行者”被派往中国。

首先进入我们视野的,是1937年5月出现在天津的两个人。他们都是单眼皮,个子不高,但走路时腰板很直。他们观望着这座在那个年代仅次于上海的中国城市,法国大铁桥、劝业场和各种风格的西洋建筑叫他们印象深刻。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座漂亮而洋气的城市,大大地超出他们家乡啦!然后两人的身影才消失在海光寺。

海光寺是天津城南的一个地界儿。

那个年代的天津,是晚清遗老和民国名流的后花园,走在大街上,稍不留神,就会撞到一位前任民国总理,至于部长级别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对日本来说,天津也是块重要的地儿,因为他们的驻屯军司令部就设立在这个城市的海光寺。

此时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官是前面提到的田代皖一郎,参谋长是接替酒井隆的桥本群(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0期,广岛县人),部队主力是一个步兵旅团,分布在天津、通州、丰台、塘沽、唐山、滦县、昌黎、秦皇岛、山海关等地。

闪进海光寺驻屯军司令部的那两位,一个叫公平匡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1期,山口县人),一个叫井本熊男(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7期,山口县人),他们的公开身份是旅行者。来天津前,二人先是在东北进行参谋旅行,然后进关继续转悠,他们身上带着石原莞尔交给的任务。石原这时候干什么呢?已经升任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了。在中日关系走向不可知的1937年春天,他给手下这两个参谋交代的任务是:着实刺探南京政府及中国各地军民对日本的态度。

在司令部里,公平和井本没见到田代皖一郎(他又住院了,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参谋长桥本群接待了二人。

公平说:一到华北就感觉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桥本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国共两党极有可能携手对付日本,这非常危险。但桥本又表示,他个人不赞同采用极端措施解决中日问题。他问参谋本部的态度。

公平和井本表示:石原作战部长同样态度谨慎。

两人都说,想去北平转转。

在北平,二人拜访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的日本顾问樱井德太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0期,福冈县人)。在樱井带领下,他们去了北平附近的宛平城。离开东京前,石原就叫他们留意这个地方。

樱井早年是“樱会”成员,后来慢慢成熟了,就不再那么冲动,而是静下心来研究中国。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开车出了北平,路上他跟两位“旅行者”讲北平的局势:北平城外,中国第29军的中下层军人对日本人很敌对,两国士兵干架的事经常发生;在城中,青年学生的反日运动越来越多。最后他用了一个中国成语:山雨欲来。

下车前,公平问宋哲元的态度。

樱井想了想,用了“墙头草”这个词。

井本问:是形容他很顽强吗?

一路上,过关卡时,三个人受到中国士兵的严格盘查。樱井出示了证件,士兵打量着三个人。依据公平和井本的感觉,他们“随时可能被扣留甚至逮捕”。

他们到了宛平城外,远远望见卢沟桥,两个东京来的参谋再次被中国驻军盘查。公平和井本离开北平前得出的结论是:中日军队严重对峙,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离开北平后,公平匡武和井本熊男继续转悠,跑了华北的好几个城市。后来,井本在青岛坐船回了东京,公平则继续“旅行”。他也真认为自己是旅行了,因为从华北到华东,湖光山色越来越美。他惊叹于中国之大。一路上,公平什么交通工具都坐了,火车、汽车、马车、轮船,从农民到官员,接触了各个阶层的中国人。到达华东一带的城市,他警觉地发现:这一地区的“反日排日”情况比华北严重得多。措辞激烈的抗日标语,在无锡、常州、苏州等地见怪不怪。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庞大的国家一直是麻木的,看来情况不像以前说的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