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与昔一何殊勇怯 第一节(第3/5页)

“仲麟用心良苦。”折可适微微笑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当今皇上,现时虽不见得有唐太宗那般英明,可也不逊于汉之昭、明,到底是个英明天子。况且朝中两府诸公,皆是当世贤者,纵有奸佞,亦无由得进,仲麟似不必过虑。如今我既在宣司参赞军事,丞相待我以诚,推心置腹,我亦不敢不以忠直相报。仲麟的担忧,我会转告丞相,我自己的计较,亦当坦然相告,至于如何决断,以丞相之英明,你我皆不必杞人忧天。”

范翔听到折可适如此回答,心中虽然大感失望,但他知道折可适为人甚是爽直,既与自己如此说了,那么再多说亦是无益,当下只好抱拳谢过。

折可适辞过范翔,他知道此时石越必在宣台后院的书房之内,便径往后院而去。到了后院,却见楼烦侯呼延忠一身便装,守在院门旁边,却是与石鉴在一张石桌上面下着棋,二人见折可适过来,连忙起身见礼,石鉴朝着他行了一礼,笑道:“折祭酒如何来了?丞相正在与吴子云说话哩。待我去与祭酒通传。”

折可适忙谢了,目送着石鉴进院子,回过头瞥了一眼石桌上的棋局,才朝呼延忠笑道:“楼烦侯,这一局,你却是要输了。”

呼延忠与折可适却是世交,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莫看他出身低,要赢他不容易。剑术、弓弩、枪棍、拳脚,样样输给他,几日间,统共已输了一百多贯了,除了骑术赢了一场,连下棋都下不过他。我军中有几个相扑好手,京师中都有名气的,昨日和他比了三场,连输三场。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了,问他师傅,总是不说,只是笑着说‘杂学甚广’这等鸟话。我以前听老田说过,他教过石鉴,还有兵部的司马侍郎也教过他。可老田和我半斤八两,云阳侯看他个文绉绉的书生样,果真好武艺?我却是不信的。以前在汴京时,可从未听过……”

“你这是以貌取人了,若真要较量起来,你和阳信侯联手,只恐亦非云阳侯敌手。”折可适笑道:“你输给云阳侯的徒弟,倒不算太冤。”

“果真有这等厉害?”呼延忠仍是将信将疑。

折可适未及回答,便听院子里面石鉴已经抢着回道:“楼烦侯,你莫要不信,日后见着阳信侯,你自去问他,他却是见识过的。”一面说着,他一面出了院子来,见着折可适,笑着说道:“折祭酒,丞相请你进去。”

折可适又谢过石鉴,辞了二人,走进院中。这后院却是很小,顺着走廊,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石越的书房之外。守在书房外面的,是石鉴亲自从呼延忠的班直侍卫中挑出来四个侍卫,见着折可适过来,一人过来,示意他止步,折可适忙停下来,解下腰间的佩剑,交予侍卫收了,方有人至书房外禀报,他听见石越在里面说了声什么,待了一小会,便见吴从龙自房中出来,二人见着,只是互相额首致意,一个侍卫已在折可适旁边说道:“折将军,丞相有请。”他连忙整了整衣衫,快步走进书房。

进到房中,才行了个半礼,便听石越笑道:“遵正可见着韩拖古烈了?”

“已经见过。”折可通行完礼,方回道:“真人杰也。”

“确是如此。博闻强识,观及毫末之微,而不失器局宏大。”石越含笑望着折可适,道:“如此人材,要放归契丹,亦难怪众人都担心其日后不免将成我心腹之患。”

“下官却以为无妨。”

“哦?遵正有何高见?”

“不敢。”折可适连忙朝石越欠了欠身,方继续说道:“只是下官以为,大宋渐强而契丹渐衰,乃是天命。纵起萧佑丹于地下,复掌契丹,亦不能变此大势。区区一拖古烈,又有何为?软禁此人,徒失我大国风范,致万邦所笑,更落契丹口实。”

“然辽人亦曾扣押朴彦成。”

“难道我大宋不曾扣押辽国使馆众人么?韩拖古烈乃是来我大宋吊丧致哀者,凡圣人治平天下,皆以孝为先。朝廷或者不要纳辽使,他既然来了,若竟扣押辽国致哀使者,将何以表率天下?更贻后世之讥。休说是一个拖古烈,便是辽主亲至,亦当礼送出境,再决胜负!”

石越听着不由笑了起来,“遵正,此非兵家之言。”

折可适却正色欠身一礼,道:“回丞相,下官学的是儒家圣学。”

石越笑道:“儒家亦知兵么?”

“丞相博学,难道不知吴起亦曾是曾子、子夏的学生么?”

石越一时被他难住,不知如何回答,却听折可适又说道:“用兵亦分正道、诡道。当行诡道时,不得拘泥于正道;然当行正道时,亦不可行诡道。自古只知权谋诡变之术者,亦难成大事业。况且使韩拖古烈归国,于我大宋,下官以为亦是利大于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