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五节(第2/4页)

“臣亦以为然。”李清沉声应道,“但请陛下早日定策……”

“定策……”秉常心中忽然泛起隐隐的惧意,“你还是坚持么?”

“臣以为,陛下若不能真正亲政,大夏绝不可能成功改制。”李清正视着秉常的眼睛,但是秉常却将目光悄悄移开了。

“诛杀国相,幽禁母后……”秉常在心里喃喃念着,不觉打了个寒战。

“这样太过份了吧?”与其说秉常是心存仁善,不如说他是心存畏惧。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

仿佛看破了这一点,李清的回答直刺要害:“陛下,若不肯犯险,绝不能成伟业。”

“陛下虽然心存仁善,但只恐太后与国相不这么想。”李清的声音充满诱惑,“若要改行汉法,一定要罢免国相,使太后不再干预朝政;若要罢免国相,使太后归政,不用武力,绝不可能实现。如今国家虽逢大败,但是却使梁氏失国人之心,而忠义之士如禹藏花麻亦得率兵护驾入京。今内有禹藏花麻,外有仁多澣,兼得深晓宋朝制度之文焕,是天之助陛下成功也。陛下若能早下决断,国家虽败,不足为忧,此不过复兴之基。若陛下迟迟不决,误此良机,则时机稍纵即逝,日后只得追悔莫及。”

秉常眉头紧皱,沉吟良久,心中亦颇难决断。终于,秉常迟疑道:“以子幽母,毕竟大碍人伦。莫若效郑伯克段之事,使其先败露其迹……”

“陛下,古今形势大不相同,又如何可以效法?!”虽然明知道夏主心中的畏惧,但是李清也无可奈何,御围内六班直只会听从皇帝或者太后的命令,若没有这支武力的支持,任何政变都只可能以失败告终。现在的局势,既便有皇帝的旨意,还需要用一点心机才能完全支配御围内六班直,何况没有皇帝的支持?

李清只能努力说服秉常,“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陛下不忍,必为奸人所害。”

“容朕三思。”

李清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陛下不能早做决断,迟必生变。”

在真正要紧的关头,果断地做出正确的决断,这种才能,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宋军对横山的军事行动日益频繁,但是西夏却没有力量去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宋军一步步抢占原本属于自己控制的要地。兰州方向的夏军统领按捺不住,擅自出兵,想抢劫一番宋朝的边境,却被王厚事先侦知,几乎把这支夏军打得连牙都找不到。西夏人损失了几百人后,便再也不敢招惹王厚。

不过除此以外,双方便没有大的军事冲突了。宋朝似乎无力继续西征,而且也露出了议和的迹象——互市虽然没有恢复,但是私贩入境的宋朝货物却有增无减,大量的茶叶、丝绸、瓷器与绢布,涌入仁多澣控制的地区,再被转运至西夏各地,物价上涨的趋势很快就得到抑制。兴庆府虽然明知道仁多澣必然与宋朝边将有私下的交易,但却都增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仁多澣不是好惹的,而且西夏的的确确需要宋朝的货物。

基本上,西夏人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梁太后与秉常一致同意,趁着宋朝皇帝赵顼的生日,再次派遣使者去宋朝,以祝寿为名,向宋朝表达称臣之意,并乞求正式重开互市,以进一步缓和双方的关系。

这原是西夏人用了一百年的老伎俩。

不过,在四月十日宋朝的同天节到来之前,西夏国首先迎来了另一位使者:大辽北院枢密副使兼侍卫司徒卫王萧佑丹。

以萧佑丹现在的身份,亲自出使西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这一方面固然反应出辽主对这次出使的重视,让西夏人受宠若惊;但另一方面,却也让西夏君臣十分尴尬——因为夏国国王同时也接受辽国的册封,所以在理论上,秉常的地位要低于已被封为卫王的萧佑丹!萧佑丹见夏主秉常时用什么样的礼节,足够让西夏的官员们伤透脑筋了。因为这已经不是萧佑丹要不要行礼的问题,而是秉常要不要行礼的问题。

若在以往,西夏一定会婉言谢绝辽国派出如此不恰当的人选。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别说西夏人不敢拒绝,既便他们敢拒绝,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因为西京道的大部分地区被杨遵勖控制,而上京道与西夏国北方多沙漠,双方的往来十分麻烦,所以一切只能便宜行事,根本无法往来商定一切后细节后再成行,于是,当西夏人知道辽使的身份时,萧佑丹一行已经到了黄河边上——这已是在西夏国境之内了。

“大王远来辛苦。”负责迎接萧佑丹的,是梁乙埋之子梁乙逋。

萧佑丹这次出使西夏,的确称得上是“远来”,他绕了一个大弯,从西京道防范较薄弱的地区,进入阴山山脉,再越过阴山,进入西夏境内,沿黄河而至兴庆府北面的定州。在路途上,便耗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还称得上是非常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