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雨如晦人如鬼(七)

“主人。”

门外,一声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是一名部下恭敬的声音:“有一位客人求见。”

“什么狗屁客人!不见!让他滚!再废话就打断腿赶出去!”刘縯正压抑着的不悦心情,终于找到了释放处,冲着门外暴喝了一声。

“是。”那部下隔着门,依旧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开去。可过了一会,门却又被轻轻叩响。

“主人……”那部下的声音里透着为难:“那客人说,除非见到您,否则他不走。他还说……让我给您带一句话。若是您听了这句话之后,依旧不愿见他,那他就自己打断双腿,自行离开……”

“那就让他自己打断!”刘縯刚刚不耐烦地吼出,心中却突然一动:“你……且等等。他那句话,是什么?”

“是。那位客人让我对主人说,‘长安行,须匿名,方为吉。其为难处,吾可助之。’”

刘縯听完,双眉渐渐拧到了一起,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良久,他才大步走到了门前,重重拉开了门扉,望着眼前低垂着头的部下,沉声道:“带他上来。”

……

李通坐在房间内,表情悠然自得地上下打量着四处的陈设,时不时发出赞叹声。

在李通被带上来之前,刘稷已经被带出了房间,屋内只剩下刘縯与刘秀兄弟二人。刘秀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好奇地上下扫视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俊秀年轻人。

而刘縯,则斜斜靠在墙壁上,手中把玩着短刀。一柄刀在掌心中上下翻飞,却分毫也不会割伤手掌,如同有着生命一般。而他的双目中,却厉色不停地闪动。

“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刘縯那一双比掌中短刀更锋锐的眼睛,正盯着面前这被带上来的客人。

在这人上来之前,刘縯已经让部下将他出现之后的一切情报都禀报给了自己。

这个人,今天是第一次来到晓月楼。他出手很阔绰,虽只自己独身前来,却要了两个少女左右相陪,所要的酒和菜肴,一应也都是最好的。

他的隔间,就在方才刘稷刘秀二人的隔间对面。在第一次开打的时候,他就让相陪的少女打开了隔间屏风,从头一直看到了尾。一直到刘縯下来,带走两人之后,才重新关上屏风,再没有离开隔间。

又过了不多时,他才让自己隔间内的一名少女去传来口信,要见这晓月楼的主人。而且——他还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主人名叫刘縯。

在这宛城之内,知道晓月楼的人不少,知道刘縯的人自然更不少。但知道这晓月楼的主人,便是刘縯的人,却并不多。

尤其是,分明刘秀只是刚刚才告诉了刘縯,他被察举选中,要去长安入太学读书。而刘縯起意要让他以假名前往长安,更是顷刻之前的事情。

一个自始至终,都待在隔间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得那么清楚,还说出他可以帮忙的话?!

刘縯的短刀在手中打转个不停,双眼紧盯着的并非面前这年轻男人的眼睛,而是他的咽喉。

一旦他的回答不能令刘縯满意,那么下一刻,这柄短刀便会出现在他的咽喉处。

“在下李通,字次元,便是这宛城本地人。家父李守,想来刘兄应该听过。”李通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望着刘縯的目光里带着诚挚的笑意。

刘縯皱起了眉头。李守是本城最大的富商,又精擅天文历数和预言凶吉的图谶之学,听说前不久,被朝廷征辟为了宗卿师,前往长安去了。但李守家里的这个儿子,自己却是从未听过。

像是看出了刘縯心中所想,李通笑了笑道:“在下此前,也曾为朝廷效力,先是担任五威将军从事,后来又出任过巫县县丞,长年不在宛城。现在这是刚刚辞官回乡,所以刘兄此前未曾听闻过在下,也分属正常。”

“为何要辞官?”刘縯听见李通担任过新朝的官员,面上浮现出一股疑惑来。

“俸禄又不高,在下家里又不缺钱,何必给王莽那家伙累死累活?”李通挤了挤眼睛,笑了笑:“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

李通原本松松散散的坐姿,突然变得端正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前膝盖上,肃容道:“因为在下并不想为王莽陪葬。”

“陪葬?”刘縯挑了挑眉毛,脸上似笑非笑:“身为朝廷官员,诽谤天子,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那……刘兄就扭送在下去县衙吧!”李通笑着摊了摊手:“如果刘兄认为,有必要这么做,来向朝廷表忠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