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二十六(第6/22页)
韩愈/郓州溪堂诗并序
宪宗之十四年,始定东平,三分其地,以华州刺史、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扶风马公为郓曹濮节度观察等使,镇其地。既一年,褒其军号曰天平军。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且将用之。以其人之安公也,复归之镇。上之三年,公为政于郓曹濮也,适四年矣。治成制定,众志大固,恶绝于心,仁形于色,心一力,以供国家之职。
以上镇郓大固
于是沂密始分而残其帅,其后幽镇魏不悦于政,相扇继变,复归于旧。徐亦乘势逐帅自置,同于三方。惟郓也截然中居,四邻望之,若防之制水,恃以无恐。
以上三方继变,而郓常安
然而皆曰:“郓为虏巢,且六十年,将强卒武。曹濮于郓,州大而近,军所根柢,皆骄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后,掇拾之余,剥肤椎髓,公私扫地赤立,新旧不相保持,万目睽睽。公于此时,能安以治之,其功为大。若幽镇魏徐之乱,不扇而变,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众未熟化,以武则忿以憾,以恩则横而肆,一以为赤子,一以为龙蛇,惫心罢精,磨以岁月,然后致之难也。及教之行,众皆戴公为亲父母。夫叛父母,从仇雠,非人之情,故曰易。
以上论前后之难易
于是天子以公为尚书右仆射,封扶风县开国伯,以褒嘉之。公亦乐众之和,知人之悦,而侈上之赐也,于是为堂于其居之西北隅,号曰溪堂,以飨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飨,其从事陈曾谓其众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累公之化,惟所令之,不亦顺乎?上勤下顺,遂跻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谓斯何?今者人谓斯何?虽然,斯堂之作,意其有谓而喑无诗歌,是不考引公德而接邦人于道也!”乃使来请。
以上作溪堂,征诗歌
其诗曰:帝奠九,有叶有年,有荒不条,河、岱之间。及我宪考,一收正之,视邦选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徇。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冤不问,不得分愿?孰为邦蟊,节根之螟,羊狠狼贪,以口覆城?吹之煦之,摩手拊之;箴之石之,膊而磔之!凡公四封,既富以。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不宁守邦。公作溪堂,播播流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公以宾燕,其鼓骇骇。公燕溪堂,宾校醉饱,流有跳鱼,岸有集鸟,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溪堂,公御琴瑟,公暨宾赞,稽经诹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溪有菰,有龟有鱼,公在中流,右诗左书,无我遗,此邦是庥。
韩愈/画记
杂古今人物小画共一卷:骑而立者五人,骑而被甲载兵立者十人,一人骑,执大旗前立,骑而被甲载兵,行且下牵者十人,骑且负者二人,骑执器者二人,骑拥田犬者一人,骑而牵者二人,骑而驱者三人,执羁靮立者二人,骑而下倚马臂隼而立者一人,骑而驱涉者二人,徒而驱牧者二人,坐而指使者一人,甲胄手弓矢钺植者七人,甲胄执帜植者十人,负者七人,偃寝休者二人,甲胄坐睡者一人,方涉者一人,坐而脱足者一人,寒附火者一人,杂执器物役者八人,奉壶矢者一人,舍而具食者十有一人,挹且注者四人,牛牵者二人,驴驱者四人,一人杖而负者,妇人以孺子载而可见者六人,载而上下者三人,孺子戏者九人。凡人之事三十有二,为人大小百二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马大者九匹。于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行者、牵者、涉者、陆者、翘者、顾者、鸣者、寝者、卧者、立者、人立者、龁者、饮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树者、嘘者、嗅者、喜相戏者、怒相踶啮者、秣者、骑者、骤者、走者、载服物者、载狐兔者。凡马之事二十有七,为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牛大小十一头,橐驼三头,驴如橐驼之数而加其一焉,隼一,犬羊狐兔麋鹿共三十。旃车三两,杂兵器、弓矢、旌旗、刀剑、矛盾、弓服、矢房、甲胄之属,瓶盂、簦笠、筐筥、锜釜、饮食服用之器,壶矢博弈之具,二百五十有一,皆曲极其妙。
贞元甲戌年,余在京师,甚无事,同居有独孤生申叔者,始得此画,而与余弹棋,余幸胜而获焉。意甚惜之,以为非一工人之所能运思,盖丛集众工人之所长耳,虽百金不愿易也。明年,出京师,至河阳。与二三客论画品格,因出而观之。座有赵侍御者,君子人也,见之戚然,若有感然,少而进曰:“噫!余之手摸也。亡之且二十年矣。余少时,常有志乎兹事,得国本,绝人事而摸得之,游闽中而丧焉。居闲处独,时往来余怀也,以其始为之劳,而夙好之笃也。今虽遇之,力不能为已。且命工人存其大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