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六(第2/11页)

复郭意城 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国藩不肯回江督之任,实因告病在先,回任之命在后,作星使则病势甚重,作江督则病痊甚速,谓非取巧而何?君子不恃千万人之谀颂,而畏一二有识之窃笑,且方寸先不自许,是以屡疏辞之。又自揣精力日衰,实不能多阅文牍,多见宾客,是以但求解要职以轻责任,不求离营以图安逸。乃数疏上后,外间纷纷揣拟,乃有匪夷所思极可讶笑者,不知长沙桑梓置议何如?世人蹈常习,故偶见有稍异者,便尔惊怪,以谓天下必不应有如此,岂人人之出处语默必稽查成案而出之耶!

致李宫保 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张海柯于二十一夜阵亡,实深伤悼!渠临阵每失之太猛,仆每戒之,别时谆嘱。其与海舲同打一路,不料二十一日之战,与海舲相隔二十余里,竟以兵单被围而败。其居心仁厚正派,不避艰险,陨此良将,足为伤心。自初六日郭军大挫,继以二十一日树军之变,贼焰弥长,将来何可收拾?

仆定于初六日起行赴徐,三月交卸督篆,专在后路操练马队,备阁下前敌更换取用。树军队伍抵周家口时,拟令其亦赴徐州,俟另派统领,即在阁下左右护卫数月,再行出战。

海柯之死,国藩与阁下当各奏一折,无论恤典优否,且于疏中旌奖其人,慰逝者于九泉。

春霆、省三、仲良诸军,日内必皆见仗。春、省二人平日皆视贼太轻,阁下亦颇易视此虏。仆观僧邸屡胜之余,自九里关、吕堰驿、罗山数败之后,而遂难再振。淮、湘各军亦本为贼所畏,自三月初六、初七夺我炸炮洋枪,嗣后不复畏我。十月底铭军单县之捷,以为任、赖已残败不堪,十一月初盛军在罗山又称获胜,似大衰矣。而此次郭、张之挫,贼乃凶悍若此,从此凡呈报贼势衰弱者,仆与阁下皆不可深信。且须多为谋画,筹所以不败之法,筹此军虽败而彼军仍盛,随时再振之法。

淮、湘马队不如贼匪远甚,不得不竭力操练。远近责望皆萃吾二人之身,中夜以思,忧灼何极!

致李次青 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捻匪势极猖獗,善战而不肯轻用其锋,非官兵与之相逐相迫,从不寻我开仗。偶战则凶悍异常,必将马步层层包裹,困官军于垓心,微有不利,则电掣而去,顷刻百里。故我有大挫之时,而贼无吃亏之日,其难办有数倍于长毛者。不谓衰惫之年,遇此棘手之事,恐湘、淮各勇均不能了此贼。身名不能惜,大局殊可隐忧。

龙阳易笏山太守佩绅,曾闻王子槐侍郎及霞仙中丞盛称其贤辛酉带勇入蜀,所如不偶,迨汉中败挫被劾,尤为困厄。本年开复引见,分发贵州,因道梗不能进省。可否留于贵军,襄办一切?即以到营之日,作为到省之日,伏乞卓裁。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正月初三日

顷接二十九日惠书,具悉一切。所论霆军及西北事,均得事理之平。惟国藩自乙夏以洎两秋,自度才力万不能顾晋、秦,并不能筹直隶,曾经五次具奏。去冬以来,忧谗畏讥尤甚于昔,觉吾二人可不顾陕西,而不能不顾山西,贼一至晋则京师震,恐吾二人同为世所唾骂。晋省军政之坏,不可名状,陈舫仙有信一件,抄呈尊览。自海柯徂谢,敝处亦深知无人可以拨赴河、陕,但以明季流寇入晋可为殷鉴,故寸心刻刻以山西为虑。其应否拨营防晋,统俟节前后相见再行面商。

仲良吃尽辛苦,而功不甚著,殊未称意,敝处不径调者亦正为此。然此等人实不可得,总须强之治军耳。

致陈舫仙 同治六年三月初一日

王方伯内召,李公亦去位,尊处当不甚掣肘。惟胡莲舫以京员而署晋藩,公事颇生,未必惬人意,于中丞处尤虑难期水乳,但于阁下防务诸事应手,即为至幸。阁下一函而二君去职,以后恐为众所嫉忌,务望倍加小心,以勤、廉、谦三字自矢。勤而不自言其劳,廉而不觉其介,谦而出之以真朴之气,乃不犯人之忌,亦即保身之道。舍沅弟到鄂后,裁撤多营,易以湘勇,密劾唐君,旋及官相,实由自信自负太过,全无谦谨敬畏之意。今郭子美伤败,彭杏南覆亡,而春霆亦与之龃龉,又有署中失火之变,万矢齐集,众谤交加,仆深恐其忧伤太过,或致心疾。望阁下作函寄鄂,多方宽慰。尤望阁下于勤廉自持之外,专在谦谨上用功,并矢卧薪尝胆之忱,求于军事中有所建树,一以免怨家之指摘,一以代舍沅弟稍雪耻愤,至嘱至嘱。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三月初四日

闻二十四五鄂中贼尚在陂、孝一带,意欲偷渡汉水,图窜巴蜀。若果渡汉,则湘、蜀皆震,势益燎原矣。阁下虽未履楚督之任,而目下鄂祸孔棘,大旆似须径驻襄、德等郡,以作士气而保楚饷,不仅为令兄与舍弟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