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得不亲历尸检(第2/3页)

葫芦做完了这一切,那本已打上包袱的衣裳之类也不敢要了,从榻下拉出来放回箱笼。只是那些金银首饰之类,舍不得放手,到底还是打了个小包带走了。

回到家中,葫芦又害怕起来。他见过服砒霜而死的人,晓得那是什么模样,而今自己这一番作假,怕只能瞒住一般的人,衙门里那专事验尸的仵作绝瞒不过。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葫芦记起早先听人说过,从前某人如何如何贿买了仵作的事……终于领悟到好处:要是能堵住仵作的口,自己那番功夫就不白费了。于是从窃物中分出一半银子,外加一把短刀,悄悄地来到袁恭宿处……

这以后,葫芦又犯了数案,多是因作案手段不高,陷入险境而顿起杀心,乘人不备时将人杀害。但渐渐地,葫芦竟视谋财害命不以为然了。于是尸也不去替人收,灵也不去替人守,丧锣也不敲,墓穴也不挖了,单知道赌,赌,赌……

他杀城外荒山上开荒种粟的两个人,正是由于如前所述那挨了揍的原因而起杀心。被揍之后,他有好几个月没来这儿。虽然这儿的人揍了他之后不记恨,下次再来,依然好生招待。葫芦不来,一者因为被揍得不轻,二者因为隔些时日要去报复。

养好了伤,葫芦终于来了。夜间潜入那数月前在这儿挨过揍的房子,他那受过伤的地方好像依旧疼痛,他咬紧牙,只等这房子的主人睡着了便好下手。不料听到这房子的女主妇邱氏对她男人说:“你明儿上山,至多只待三日便要下来,留我一人在家,好不寂寞。”邱氏没说她男人明日上山是干什么,但葫芦已决定今晚不下手了。

“留到明儿伺机将他杀在山上,回头再寻这小娘子……岂不更妙!”葫芦想。

到了次日,葫芦看到邱氏的男人并非一人独自上山。但他还是尾随去了。他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要寻个机会杀了其中一个,并非没有可能。何况杀了一个后溜走,那另一个就有口难辩……哪里去找这样的好机会呢?

到了山上,晓得二人是来开荒的,狡猾的葫芦不急于下手,心想:做这事,何不等这二人累了一天,精疲力竭了,再下手。于是候到黄昏。

日头将没入大山,葫芦先伺机取了搁在地边的一把柴刀,潜入小茅屋,藏在那儿。不多时,邱氏的男人到底独自一个先向小茅屋走来了。葫芦屏住呼吸,一手抓住自己的前胸,一手捏紧柴刀,倒恐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葫芦想:“假使他就此返回,我一定溜走,不杀他了……”

然而那脚步声毫不迟疑地一直响进小茅屋。于是不幸的事儿发生了,受害人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头上就挨了那致命的一刀……

杀了人后,葫芦就要溜。可是才溜出小屋,被另一人发现了。“逃吧,不!逃走了,被人一告,拿住是死!不逃吧,与他拼杀,若杀不过,也是死!但如果能赢,便有生路!”

葫芦于是横下了杀心!

这时葫芦身上的血,已引起对方警惕,要杀对方,谈何容易。

一场殊死的柴刀搏杀,就这样在血红的夕阳下开始了。这里远离村落,没有人家,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来帮忙。远远近近,只有一片红光罩住的荒凉山地。生死存亡,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

可怜的农夫,也许由于毫不吝啬地使了一天的力气,终于左额挨着一刀,刀也掉了……而后,葫芦确实想到了要造个“互相残杀”的现场,于是重入茅屋,在那还在血泊中呻吟的人身上砍了几刀。不过,他没想过要在那人项下割下一刀。此时,天暗下来了,他连忙下山,按惯例向县城赶去。到了城下,攀那吊桥的绳索入了城,奔袁恭宿处扔了五两银子。次日果然风闻山上有两个农人“互相斗杀而死”。

是夜,他又来到黄泥村,潜入邱氏房中,要讨昔日那笔风流账。无奈邱氏不从,要嚷,他就抓起榻上的枕头往邱氏面门压去,可怜邱氏一会儿便不动了。邱氏被闷气绝死了,葫芦仍不甘愿,摸摸邱氏身体,尚有余温,便剥去邱氏衣裤,做了那事。事毕,他记得大凡自死的人多有生前穿了好衣服的,于是就像从前替死人穿衣一样替她从里到外穿上了最艳的服装……

这就是一应案情,现在一切都大白了。可宋慈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儿没弄清似的。回到居室,他仍在室内踱来踱去,就像还有许多路儿没走完。童宫望着他,直想问他还在考虑什么,又不好开口。

宋慈想什么呢?他想的是:一个作案手段并不很高明的赌徒,竟能如此连害数命;一个仵作,竟能这般轻而易举地蒙蔽了主审官,这是为何?……不是服砒霜暴死,而验作服毒,可以从外表一眼辨出;但妇人曾遭奸淫,没有细验,不就这般藏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