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月树灯笼(第2/3页)

“咦……”一片红掌静卧于青丛中,无载弯身拾起来,嘴角弯得更翘。复行一阵,再捡一片,越往东行,红掌四落,不多时,无载怀中便抱了一小摞。

华履盈然,红掌妖艳。

愈往东,林愈静,仿似可闻心跳声,走着走着,雍容华美的红槭树秀入眼睑,无载怔了一怔,继而,“格格”一笑,拽着裙摆飞向华盖红树,怀中红掌飘飞,缠着背纱,眷着华发。

待至树下,无载抬起头来,抹了抹额角细汗,凝望着流云拂华树,而此时,清风漫漫吹,枝叶沙沙响,思海由然一静,眨着眸子想了一想,挥手摒退一干婢女与侍卫,而后,款款跪坐于树下,端手于腰镇了镇,既而,挽手于眉,眸子晶亮,徐徐下沉,及地,以额抵背。稍徐,慢慢直起身,喃道:“七姐,七姐,无载不求有它,唯愿七姐得知无载之心。”

半晌,缓缓放松身子,曲膝于怀前,双手揽腿,轻轻唱起来:“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碧楼冥初月,罗绮垂新风。含春未及歌,桂酒发清容。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燕女游春月,罗裳曳芳草……”唱着唱着,眸子欢快,脚尖情不自禁的颤动,一下,一下的拍着节奏。

唱罢春歌咏夏风,无载慢慢转动着螓首,浅浅唱着,心里则想着那骑白马的,快些来,快些来……

“游思,游思……”

恰于此时,一声低喃破梦来,无载摇了摇头,继续唱着。当是时,伊人抱膝漫唱,与桥游思极似,刘浓迷了眼,乱了心,心跳如擂鼓,手指颤抖不自知,轻轻再唤:“游思……”

“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无载将将唱罢冬歌,得闻此声,眸子蓦然一滞,继而,璀璨若星辰,抱着小腿,徐徐转首,一眼即见,一眼成殇。

“成,成都侯……”

“游,殿下。”

刘浓怔住。

无载唰了唰睫毛,心里好欢喜呀,七姐真的,真的随愿了。良久,良久,无载站起身来,眯着眸子,伸出手,欲摸一摸,深怕此乃梦中。刘浓见她伸手,唯恐再与昔日一般,当即后退一步,揖道:“臣,见过殿下。”

无载的手顿在半途,继而,凝视着刘浓,问道:“君自何来,此乃梦乎?”眼神迷蒙,神情懵懂。

刘浓再退一步,看了看左右,见婢女与侍卫侯于远处,暗觉此地不宜久留,便朝着无载淡然一揖:“殿下,臣误入,容臣告退。”言罢,把袖一卷,迈步便走。

“且慢!”无载回过神了,咬唇娇喝,待刘浓回转身,努力的平复起伏的胸膛,迎前几步,嫣然笑道:“成都侯可知,无载方才所唱之歌,乃是何曲?”

刘浓答道:“子夜四时歌。”

无载转到刘浓身前,盈盈笑道:“成都侯闻歌而来,可知此曲乃何意?”

刘浓皱了皱眉,不答。

等得片刻,无载拾起地上背纱,挽于手怀,瞥了瞥刘浓唇间,见痕印早褪,心中微微一酸,嘴上却笑道:“与君一别,近乎经年。君常入无载之梦,不知,无载可曾入君梦?”

刘浓道:“殿下,刘浓披甲于外,梦中唯国事。”

“呵呵……”无戴轻轻一笑,心中却如刀割,慢慢走到树杆处,盈然下落,跪坐,侧首看向刘浓,浅声道:“适才成都侯所唤游思,即乃桥氏女郎,然否?”

“然也。”刘浓答。

无载捡起一叶红掌,拿于掌中,眸子迷离,声音委婉:“成都侯可知,无载极羡陆氏女,更羡桥氏女。世人皆言,帝皇宗女乃天之娇女,处云端,不可攀。然,无载自幼即流离于野,贩身为奴。钱家小娘子厌恶无载,故而,无载敛声息音,八载未曾言。每逢夜深人静时,方可对月私语、悬指暗琴,唯恐已忘旧声。”

刘浓默然,清河公主为保身,佯装了八年的哑女,想到此女身处暗室,有声不敢言,有琴不敢鸣,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无载看着掌心红叶,继续道:“往事已随风散,然若无成都侯相救,无载尚不知身处何处,无载,谢过。”说着,朝着刘浓深深万福。

刘浓侧身微微一避,无载嘴角扬了扬,淡声道:“君可知,夜之晓,光芒不可视。君可知,无载即乃夜中墨莺,不见人,不知已,唯知君破晓而来,携星月之光,潜入无载之心。”

刘浓淡然道:“此乃臣之本份,殿下勿需挂怀。”

“无载知也……”

无载再捡一叶红掌,将两枚叶子重叠于一起,见两枚红叶若人掌、无缝吻合,静静一笑,再看了看近在咫尺,却犹似相隔天堑的身侧人,柳眉微颦,把叶子揣入袖囊,轻声道:“无载自知,若欲将身嫁予,何其难也。帝室势微,无载亦非骄横之辈,自难使君弃妻,复娶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