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冠军将军(第2/3页)

“幼舆醉也!”

大将军斜踏一步,将谢鳎伏住,挽着醉熏熏的谢鲲走向亭中,神情泰然自若,因其挽扶谢鲲,是以衣袍为斜雨尽湿,然其却浑然不顾。待将谢鲲安置于亭角,拖曳着湿漉漉的袍摆行至左亭正中落座,身后白苇席为水所浸,色呈不同。

音歇,舞止,众人目光随大将军而动。

零陵太守尹奉瞥了一眼苇席中的斑痕,复瞅了一眼倚亭歪睡的谢鲲,离案而起,揖道:“大将军,八哥倒悬,乃不义之意也,其心难容,论罪,当罚!”

“嗯……”

大将军慢腾腾的哼了一声,斜挑一眼尹奉,雪眉若不可察的一抖,挥手笑道:“幼舆醉也,何言其罪!况乎,幼舆豪放豁达,心不系物,若遇七贤,必自携入林,岂可容俗世之心,度名士之意!”

尹奉面上豁地一红,硬着脖子,沉沉一揖及地,扬声道:“大将军容禀……”

“罢了!”

大将军声音由然一拔,轻轻敲了下案面,“噗”的一声脆响,若冰飞渣,当即将满亭华冠震住,让人犹置冰窖,各中滋味,难以言述。

“哈,哈哈……”

须臾,大将军放声朗笑,拍了一下案侧痰盂,复击一声嗡响,高声道:“倒悬八哥即若盂缶,盂者,容人口舌恶晦也!然若以掌击之,亦可闻得慷慨之音,诸君,以为然否?”

众人面面相窥,继而,齐声道:“大将军所言甚是!”

谢鳎嘟嚷了一句,身子顺着亭柱直滑入地,翻了个身,扯过木屐枕于脖下,憨声响起:“呼噜噜……”

陆玩将盏一搁,捋了捋须,淡然道:“人之目,有黑有白,黑者见黑,白者观白!”

“妙哉!!”

大将军拍案而赞,璇即,意兴高昂,将痰盂抱入怀中,闭上了眼睛,细捕耳畔清风,聆听淅淅雨声,猛然一击盂身,放声高歌:“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碰、碰碰!”击盂声若雷鸣,咏阙声若洪钟,盘荡于亭内亭外,镇风伏雨。

待得一阙《龟虽寿》咏罢,大将军徐徐开目,斜视亭外斜风珠雨,神情不尽怅然。

这时,亭外传来铁甲磨擦声,众人眯眼而望,只见钱凤按剑徐来,待至亭畔,嗡声道:“大将军,豫州,有信至!”

“啪!”

一声裂响乍起,大将军怀中痰盂尽碎,污秽之物瞬间浸透紫服。

众人瞠目惊顾,大将军却裂了裂嘴,拾起案上竹叶青,以酒浇洗。

稍徐,大步出亭,昂立于风雨中。

当下,三名婢女欲替其持镫挡雨,却被推入草丛中,大将军冷声道:“乃何?”

钱凤垂首道:“洛阳失陷。”

“呵……”

大将军喷出一口笑,继而,笑意难止,将袖一挽,背负于后,徘徊于竹下,凝视着青青翠竹,淡声道:“甚好,洛阳若失,建康必动!”

钱凤道:“可需致信刘……”

“罢了,其人当知,机不容失,时不复来!”大将军拉起袍摆,拧水作溪,阔步回返亭中。

“诺!”

……

建康宫,司马睿身着帝皇兖服,踞坐于九五龙床,身姿挺拔,神情正然,脸上堆着雍容笑容,伏于身侧的手,却紧紧拽作拳头,根根青筋好似脱背欲出。

殿中嗡声如潮,犹盖殿外风雨声。

刁协怒指刘隗,略尖的嗓音充斥大殿:“刘侍中此言差矣,洛阳复陷于胡酋,乃我晋室举国之恸,刀协闻之,亦然痛肝寸断。然,洛阳乃李矩治下,与祖豫州何干?岂可相提而并论!”

刘隗冷冷扫了一下矮小的刁协,斜踏三步,俯视刁协,冷声道:“李矩治洛阳,失职之责,自当惩察!然祖逖据豫州,陈雄兵于内而未援洛阳,论罪,当罚!”

刁协赤目中顾,发指眦裂,仰视着刁协,寸步不让:“不知军者,何以言军!信使报言,石胡驻五万大军于陈留境,若援洛阳,豫州即不保矣!”说着,朝着殿内蚁嗡众臣,团团一揖,叫道:“在座诸公,以为然否?”

“嘿嘿……”刘隗猛地一袖子,冷笑:“汝既未临豫州,安知陈留之战?而今洛阳已失,彰功论罚,祖逖当以畏战之罪矣!”

“然也,洛阳已失,岂可不罚!”

“陛下,失土之责,不容不察!”

“陛下……”

刘隗党羽轰声如潮,纷纷捧笏而出,声援刘隗。刘隗置身于人群中,仰着脖子,以下巴对着刁协,冷笑连连。二人自刁协怒撞王导牛车之后,愈发不和,每逢殿中议事,势必针锋相对。

刁协一时势弱,眉头紧凑,捧着玉笏绕柱徘徊,继而,眼睛咕噜噜一转,大声道:“汝既未临豫州,安知豫州之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