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秋兰降子(第2/3页)

兰奴祈祷礼与众不同,双手交叉于胸怀,闭着眸子,喃道:“地母阿嬷,护佑灵性洁生。小少主,定将平安。”前半句,她说得极快,乃是鲜卑语,后半句,一字一顿。殊不知,就在她的话语将将落地之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瓜啼。

“咿呀……哇哇……”

脆嫩而洪亮的瓜熟蒂落声传遍院内院外,祈祷的人肩头齐齐一抖,继而,纷纷抬起头来,望向二楼,脸上洋满着笑容。

莺歌奔出室,探首出廊,朝着院内人群,院外人海,用力的挥着手,喜呼:“小少主!主母,母子皆安,乃是小少主!!”

瞬间,狂喜如潮。

……

夕阳垂坠于西天,彤红之目缓缓阖笼,最后的一丝余光斜漫洛阳城。

韩潜站在城墙上,目逐那一缕尾光由高耸的箭楼褪去,浸入城下血色荒原,在血水中一荡,藏于草芥,就此隐于深渊。

洛阳之战已然结束,上万胡骑埋身于洛阳西,守城的将士见刘曜败退且险些命丧,再不敢据城死守,大军仅围攻一日,守军便开门请降。

“锵锵!”

身后传来甲叶抖颤声,韩潜按着腰剑徐徐转身,只见丈宽的梯墙中,有一人正阔步行来,怀抱牛角盔,肩披雪色袍,浑身乌墨甲。

待来人行至近前,韩潜眯着眼注视那人甲上血渍,半晌,笑道:“洛阳,洛阳便在脚下。既来洛阳,君作何感?”

刘浓走到箭剁口,看了看城下那一摊摊殷红血渍,又放目及远,但见青山巍巍,河川纵横,再反身看向城内,高楼林立,层次比节,至广至大,方园不知几许。一时情起而豪壮,朗声道:“帝都洛阳,镇九鼎于渊,八关都邑,八面环山,雄哉,伟哉!”说着,转身,指向城外焦土,沉声道:“常闻人言,帝都之柳,帝都之李,浮冠于柳下,摘李于道旁,往来皆歌赋,休言别离殇。而今,百万雄城安在?空楼虚笼,俨若北邙!若言刘浓之感,感怀复悲,概而难歌,唯有奋起余力,不使徒白此生,华发。”

“妙哉!!”

韩潜大赞,接过身侧副将递来之盔,扣于其首,又抓起竖插于墙头的长枪,提枪径自直走,笑道:“江东之虎,尚有余力否?”

“但使,马不绝于丛,首不坠于地,刘浓岂敢言身已无力?!”

刘浓淡然一笑,把牛角盔复扣于首,紧系颔领,按着楚殇与韩潜一道走下危危高城,边走边道:“拆冲威矣,阵斩胡骑过万,震赫刘胡之胆,此战当可保得洛阳,数载平安。”

韩潜边走边道:“此赞太过矣,洛阳之西尚敢言安,然石勒于北,盘营如丛,仅以李司州之力,恐难居安!呼……”说着,沉沉吐出一口气,未见大捷之喜,反见其忧,皱眉又道:“若是将军可得百岁……唉……”再一叹,敛口难以继续,稍稍一想,振奋精神,拍了拍刘浓的肩,看着牛角盔下那冷如刀锋的眼睛,高声道:“天下雄城,你我已夺。天下雄关,何不纵枪取之!”

刘浓裂嘴一笑,目视顶盔贯甲的雄将,嗡声道:“生当与英豪比肩,刘浓不敢居后!”

“哈,哈哈……”

韩潜抖了抖半片浓眉,放声长笑。二人翻身上马,率亲军数百冲出镏金洛阳,大军扎于城外,韩潜根本未存停滞之心。

“韩将军,韩将军……”

尚未出城,便闻身后传来呼唤。二人勒马回头一看,李矩匆匆奔来。此时,洛阳城中,已有李矩司州军两万。洛阳缔属司州辖内,天子难以莅临,司州当督察畿辅,韩潜奉祖逖之命,未与其争功,将洛阳让于李矩驻防。

李矩年约五十上下,天庭饱满,眉宽目阔,蓄着尺长花须,头戴高冠,身披戎甲,缓缓驰马于城门前,未看刘浓,直目韩潜,捋须笑道:“韩将军,虎牢尚有守军两千,李矩本欲遣兵襄助,奈何洛阳过重。是以……”言至此处,话锋一转,又道:“将军若欲从速,何不北走孟县?”

闻言,刘浓摇了摇头,心道:李矩其人,器量狭窄也!韩潜奉命夺洛阳,力克刘曜,威逼洛阳守军,功勋尽归于李矩,其人却不知感恩图报。

李矩见刘浓摇头,眉头一皱,思及昔日宿怨,挺胸掂腹,故作不识,冷声道:“汝乃何人?何故摇头?莫非有上佳之议?”

刘浓剑眉一扬,眯视李矩,不答其言。

韩潜也不喜李矩,但李矩于北,声名甚重,恐刘浓与其结怨,也懒得与其纠缠,便拱了拱手,嗡声道:“李司州好意,韩潜心领,然,将军大战石勒于陈留,事宜速,不宜缓。若经孟县,安则安矣,恐误战机。韩潜,告辞!”言罢,拖枪斜拍,欲打马离去,枪端却不经意的拍了飞雪一下。

“希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