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傲雪凌霜(第2/3页)

王羲之奇道:“高人何故自谦也,若非胸不挂物,怎可做得此诗!”

渔者摇头笑道:“郎君误也,此诗非我所作,乃是昔日,华亭美鹤途经白云山拜访清风老道时所为。”

“华亭美鹤,刘瞻箦?”

“然也,珠联生辉、华亭美鹤、醉月玉仙、刘瞻箦……”

“瞻箦,路人皆知也!”

王羲之怅然而叹,见渔者扛着鱼杆慢悠悠的而去,一袭轻苇蓑衣,浅露半截鱼杆,头顶彤日,脚踩青丛,傍依金黄垂柳,好生悠闲自哉,顿时触怀生情,高声叫道:“且慢!”

渔者回头道:“郎君,尚有何事?”

王羲之揖手道:“愿以一物相赠!”说着便命侍婢捧出一幅字画,赠予渔者。

渔者打量着手中那卷字画,哪里看得懂,皱眉道:“我非高人,郎君何故以物相赠?”

王羲之卧蚕眉飞扬,挥起湿漉漉的袖子朝着白云山便走,边走边哈哈笑道:“高人乎?志高而意远也!渔者之渔象。足称高远也!”

渔者拦着随从,惊问:“此乃何家郎君?”

随从笑答:“琅琊王氏,王逸少。”说着,又瞅了瞅渔者手中字画。悄声道:“若不识字,可将其作售,足值千金!”言罢,追着王羲之而去。

琅琊王氏?大将军王敦!渔者神情惊愕,身侧又有香风燎动。俏丽的侍婢捧着乌衣,掩嘴娇笑而过,碧萝裙漫着青草,声音宛转似嘤啼:“郎君,何不换得衣衫,再行拜访。”

王羲之身子隐入林丛,传出朗朗之音:“我心若箭,直插白云之颠,岂可因俗物而滞也!”

“王逸少?”

渔者目随那群莺燕与健曲而隐,皱着眉头一阵思索。突地恍然大悟,拍额笑道:“原是他,珠联生辉,王羲之!果真并蒂生珠也!”将字画挟入腋下,扛着鱼杆大步跨向柳道深处,待转过路弯时,一队牛车迎上来,素手挑绣帘,年轻的俊妇笑颜嫣然。

鲍潜光,葛稚川……

……

柳色残。碧绿潭。

墨璃怀抱着大白猫,跪坐在潭边白苇席中刺绣,月色冬袍一半在她的怀中,一半斜曳于矮案。眼见即将入冬,她需得为小郎君备好新衫。

袍面是华亭自产的上好桑麻,刺绣则依旧是海棠。

兰奴坐在她的对面,捧着另一件袍子默默的穿针引线。

自归华亭刘氏,鲜卑姬便换下了那身妖娆的襦裙与琅环玉佩,穿着打扮与墨璃一般。粉萝裙、青丝履,作华亭大婢装束。

当然,华亭的大婢穿着亦与别的世家不同,刘浓并不拘以形式,只是大管事碎湖有定:大婢可梳堕马、盘桓髻;可着粉萝、花萝襦裙;穿青丝、蓝丝、粉丝履;不许穿桃红襦裙,因杨小娘子喜着此色;不许着月色,因小郎君喜爱此色……

绿萝穿着花萝裙侍侯在亭中,小郎君正慢洋洋的操琴,琴声悠扬而浅慢,好似这温和的秋风般不徐不急。亭侧,来福与唐利潇各立左右。

鲜卑姬的手极巧极快,只得一炷香功夫便将腕口的海棠绣好了,雪白的贝齿咬断月色的丝线,轻轻将袍子递到墨璃面前,轻声道:“墨璃,看看。”

许是音带异腔,兰奴惜字如金。

墨璃接过袍子细细一瞅,但见针角细密,暗海棠隐现于腕口,雍容而非华,若不细观难见其颜,摸索着那束海棠,笑道:“极好,比墨璃绣得好,兴许与杨小娘子差不多呢。”

兰奴问道:“为何是海棠非蔷薇?”

墨璃笑道:“蔷薇是咱们华亭刘氏的标志,杨小娘子却极爱海棠,小郎君幼时的衣衫都是杨小娘子在操持料理,是以日子久了,小郎君的衣衫都是绣暗海棠的。”

兰奴眼帘一浅,歪着头问:“杨小娘子美吗?”

墨璃嘴角微弯,眨了两下眼睛,答道:“杨小娘子,定是极美的。”说着,见兰奴似显不解,便轻声道:“莫要再问了,碎湖不许私议杨小娘子。”

“嗯。”兰奴淡声回应,接过袍子继续刺绣,低垂着淡蓝色的眼海。

墨璃看着眼前的兰奴,再瞅了瞅怀中的大白猫,突然觉得她们好像,至于哪里像又说不出来,反正都让人极是怜惜,稍稍想了想,细声道:“兰奴,咱们华亭刘氏是不同的……”

兰奴缓缓抬起头来,微角略挑,说道:“兰奴知道。”

墨璃摇头道:“咱们华亭刘氏起于微末,仅有小郎君一支,咱们庄中虽然有主母与杨小娘子,但真正的家主却是小郎君。小郎君是神童,六年前在建康新亭……小郎君孤身一人,重建家族……小郎君虽然稍显,稍显清淡,但是待人极和,定不会,定不会像那个桓郎君一样……”

墨璃细声的说着,眸子越来越亮,嘴角越来越扬,洁白若玉的脸庞上带着满满的骄傲,心想:“不数不知,一数之下,咱们小郎君真的好了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