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时刻放手一搏,再现命运转机(第6/10页)

城阳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不住啼哭:“怪我晚了一步,本来还想请郭真人为他们做法,令新城与韦驸马和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媚娘一怔:“郭真人做法?”

城阳直至此刻仍对神神鬼鬼之事深信不疑:“郭行真有一秘法,只要连续做法七日,可驱灾避祸,使夫妻恩爱和睦、永不分离。我本想请他为新城行此法事,哪知这丫头这么快就去了。”

一片悲声中,车驾忽然停住——因为新城的葬礼遵照皇后规格,文武百官也都参加,大家得知皇帝风疾复发,跪在城门口阻挡圣驾,苦劝李治回宫休养。

李治虽然病怏怏的,仍是不依,执意要亲自送到昭陵,连呼群臣让路。但大家谁也不肯起来,众宦官也加入劝慰的队伍,最后连媚娘和许多内外命妇也跪在车驾前,劝他以龙体为重、以社稷为重。李治无可奈何,只得作罢,流着眼泪望着妹妹的梓宫运出明德门。

皇帝既然止步回銮,其他皇族亲眷也不便再送,媚娘亲手搀扶着城阳再度登车,扭头再看,不知何时宝乘女尼已凑到李治身边。李治悲病交加,也不顾九五之尊的庄重了,一头扑进师傅的怀里,便似小时候哭母后一般在宝乘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城阳见此情景更触伤情,又伏在媚娘肩头嘤嘤啜泣。媚娘劝也劝不住,唯有一阵阵叹息。

再抬眼间,却见李治已渐渐止住悲意,宝乘似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俩人不住回头,向媚娘这边瞻望,眼神都冷冰冰的。虽然听不见他们嘀咕什么,但看他们的神色媚娘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又算到我头上!固然扳倒长孙家合我之意,但长孙诠又不是我害死的,新城嫁韦正矩也不是我指婚,凭什么怪我?薛元超遭逢母丧不得回京任官要怨我,他替李义府说情被贬又怨我!反正你是圣人、是神明,没有半点儿错。怨我!怨我!一切都怨我!

而恚意之后又感凄凉——皇后再尊贵,说到底也还是遵从三纲的一介女子,权势地位都依赖于丈夫,命运依旧不能由自己掌握。有丈夫的宠爱一切好办,失去这份宠爱又能如何?龙阳泣鱼,弃捐箧笥。

媚娘轻轻抚着城阳的肩膀:“别哭了。改日你把郭行真带进宫,说不定连本宫也需要他作法相助……”说到这儿她竟面露一丝惨笑,几乎有些绝望了。

三.有女仳离

傍晚时分寒风阵阵,含凉殿前一片阴暗,周遭觅不见任何宫女宦官,唯有两座石灯笼闪着微弱的光芒,犹如鬼火一般;还有婆娑扭曲的树影,伴随着沙沙之声,张牙舞爪左右摇晃。

殿内的气氛同样诡秘,媚娘不施粉黛、身披青纱跪在殿中,守着面前一支银烛台,默默祈祷;其他宫灯、炭火都没点燃,唯有这支孤零零的蜡烛徒劳般照耀着整个大殿,虽然不过是令殿柱、宫幔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微光;还有殿中央巨大的青铜香炉,不停地飘散着香烟,浑浊的烟气盘旋着,时而虬结如蛟龙,时而飘散如素缟,令人神晕目眩。就在香炉之后,郭行真正在作法。他头戴太清莲花冠、身穿直缀水火炮,盘膝坐于蒲团上,左手握桃木剑,右手掐神诀,口中喋喋不休念着咒语:“张烈正气,丽于太清,辅弼正道,行于正平。六甲洞元,九天超形,天为我盖,三花聚顶……”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四天了,据郭行真所言,只要连续施法七日便可大功告成。到时候她不仅可以唤回皇帝的宠爱,而且众神庇佑、百害不侵,今生今世都不会再逢灾祸。郭道士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媚娘听着却觉得荒唐可笑——哪有这等灵验妙法?对这一切她都是怀疑的,但还是答应了,并赐予丰厚酬谢。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任何人、任何法力都帮不了自己,这也只是掩耳盗铃的把戏。可她还有什么办法?她所要面对的不仅是一份背叛的情感、一个可以左右她命运的男人,更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在皇权之下她再倔强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岂有抗争之力?便如李义府一样,人一旦绝望便会求助于鬼神,媚娘也迷迷糊糊走上了这条路。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狭长的青藤纸,上面写着她的心愿,只待七天之后法毕燃烧,上告天庭。

“三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阴……”郭行真突然提高了嗓音,从袖中取出一块杏黄绸,并两个稻草扎成的小人,比比划划呼喊道:“度缘延姻,吉日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急急如律令!”呼罢一跃而起,一边挥舞着桃木剑,一边朝天抛撒着咒符,脚下步罡,左蹿右跳,便如疯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