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文学的“解冻”及其在俄罗斯文学发展中的地位(第6/7页)

苏共二十大以后,文学的“解冻”仍然受赫鲁晓夫个人意志的左右。在发生了国内的第比利斯事件和国外匈牙利事件以后,赫鲁晓夫退缩了。在1957年的春夏,几次召开文学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会议,他亲自发表讲话,要求知识分子正确对待斯大林的成绩与错误,继续为共产主义建设事业服务,反对异己思想的影响渗入文学艺术。他点名批评了杜金采夫和在《莫斯科文艺》季刊上发表诗作《最重要的》的阿利格尔。他说:“《不仅仅是为了面包》满怀偏见的引用了一些反面的事实,对我们的立场作了歪曲的叙述,被国外反动派利用来反对我们。”[69]此后不久,作家协会理事会书记处向第三次全体会议提供了《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以后苏联文学发展的几个问题》的报告,不仅批评了杜金采夫,还批评了西蒙诺夫不久前在《新世界》杂志发表的《谈谈文学》和克朗在《莫斯科文艺》发表的《作家随笔》,指责他们“给那些需要阐明的问题造成混乱”。这个报告几乎重新肯定了30年代以来包括1946~1948年的一系列决议在内的党的文学路线,重新肯定“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为苏联文学的唯一方法。报告竟然指责兄弟国家波兰的扬·科特、普希博斯和托埃普里茨以及匈牙利的卢卡奇、南斯拉夫的维德马尔等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敌人”。[70]这是向文学“解冻”刮来的一次强烈的寒流。

就在这次寒流中发生了轰动世界的帕斯捷尔纳克事件。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曾属未来派,20年代成为先锋派诗歌的大师和领袖,却被扣上“虔诚的唯心主义”的帽子,一直受压制和打击。战后10年,帕斯捷尔纳克埋头写作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医生,又是一名诗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到国内战争年代的历史变乱中,他虽尽职尽责,救死扶伤,却历尽苦难。作者没有否定革命,也没有赞扬革命,只是通过自己的作品表现“人与历史”的这一重要主题。作者还写了《日瓦戈诗作》作为小说的最后一章。1955年底小说完成后,作者就把书稿寄给了《新世界》和《旗》杂志。《新世界》退回小说,并在退稿信中表明,不能发表。1956年5月,意大利电台驻莫斯科记者、共产党员谢尔捷奥·安杰洛在作家协会的工作人员陪同下到帕斯捷尔纳克家做客。帕斯捷尔纳克把自己的小说手稿给了他一份。安杰洛把它交给了米兰出版商菲尔特里内利。1957年1月,帕斯捷尔纳克还同苏联国家文学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合同。1957年11月,《日瓦戈医生》在意大利出版,西方其他国家相继也有译本出版。这部小说受到西方著名作家的称赞。1958年10月23日,帕斯捷尔纳克以其“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的俄国小说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而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5年前他就曾获这项奖金的提名)。苏共中央书记苏斯洛夫立即向中央打了一份要求采取严厉措施的报告。主席团在当天就做出决定,指示在《真理报》发表文章,批判小说的内容、揭露“国际反动派煽动冷战的手段”;通过西蒙诺夫劝告作家发表拒绝奖金的声明;组织并公布一批作家的表态文章。在上面的政治导向下,国内很快掀起了一场声讨作家的狂潮。克格勃领导人竟以驱逐作家出国相要挟。帕斯捷尔纳克被迫给赫鲁晓夫写信,并向瑞典诺贝尔评奖委员会声明放弃奖金。这期间,克格勃对帕斯捷尔纳克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和监控,苏联总检察长鲁坚科还传讯作家,并建议褫夺帕斯捷尔纳克国籍,驱逐出境。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已经准备了文件,只是在国际压力下,苏共中央主席团才决定放弃这一措施。[71]虽然帕斯捷尔纳克没有被驱逐出国,但却被安置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处偏僻处所,在克格勃的监控下生活。作者曾写了一首《诺贝尔奖金》表达自己忧愤心情的讽刺诗,又一次受到威胁。1960年5月帕斯捷尔纳克离开了人世。赫鲁晓夫在其回忆录中说:他当年没有读《日瓦戈医生》,如果读了,可能就不会那么处理。其实,当时跟着政治指挥棒批判和声讨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家和群众,大都没有读过《日瓦戈医生》,因为作品还没在国内出版。对待一部重要文学作品的这种做法,充分暴露了这个制度的不严肃和领导人的主观随意性。

同帕斯捷尔纳克的命运相比,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在赫鲁晓夫时期的境遇要幸运得多。索尔仁尼琴生于1918年,是革命后成长起来的青年知识分子。1941年10月,他参加了卫国战争,曾获得过二级勋章和红星勋章,担任炮兵上尉。因在通信中同战友交流自己心中的疑虑,他被捕、判刑8年,后来又流放哈萨克斯坦。在服刑期间,他深入思考了国家悲惨命运的根源,后来就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在创作大型史诗作品的同时,1959年他完成了中篇小说《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小说主人公是一个普通农民,战争期间参了军,诚实的打过仗,负伤后还没彻底好,就又返回前线,被俘虏后逃出来,又与成千上万的被包围者一道进了自己的劳改营。小说通过犯人杰尼索维奇一天的劳改营生活,揭露苏联劳改营的暴虐,刻画主人公的内心尊严、勤劳勇敢、有良心、向往自由的品质。一天浓缩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这篇小说能够在《新世界》1962年第11期发表,是因为特瓦尔多夫斯基通过第一书记的助手请示了赫鲁晓夫。赫鲁晓夫读了以后坚持发表。这篇小说开拓了斯大林时期历史的又一个主题——劳改营生活,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索尔仁尼琴是一位文学奇才,他还写了《第一圈》和《癌病房》等著名小说,后来还写了揭露苏联镇压和集中营实情的《古拉格群岛》以及描写1916到1917年2月俄罗斯历史史诗的《红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