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战俘范围的扩大和政治局决议(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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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亚没有进一步列举这些反革命组织、间谍和暴动组织进行“反革命活动和反苏宣传”的具体事例,这就使他的“理由”更接近定性性质,而不是论证性质。仅凭这些人们似乎无法判断这些人“对苏维埃制度的仇视”的程度和“反革命活动”的规模。如果政治局委员们没有从别的途径和渠道了解到更多有关波兰战俘和囚徒的情况——可惜,这样的途径和渠道至今还没有得到文件的证实——而只凭贝利亚这样一段文字,就在决定剥夺25700人生命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至少是极其轻率的!

执行政治局决议的行动在以后两个月内紧张地进行。战俘们的个人案卷、侦查案卷和补充履历表由战俘营送到战俘管理局,经审查合格并签署处理意见后转交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专门处,在这里复审,其中一部分提交给副内务人民委员梅尔库洛夫亲自进行裁决;其余的则由按照政治局3月5日决议成立的三人小组处理。由梅尔库洛夫、副内务人民委员、内务人民委员部经济总局局长巴·扎·科布罗夫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专门处处长列·佛·巴什塔科夫组成的三人小组,最多时一天“处理了”1287份案卷,这使他们哪怕对案卷进行稍微细致的研究都不可能。可以想象,他们能够做到的恐怕就只有在一份份名单上加盖印章了。既然政治局已经作出了决议,谁又能追究他们这种草率行事的责任呢?

5月中旬,据战俘管理局统计,从三座专门战俘营被送去执行枪决的共14587人[126],加上其他地方送来的战俘,一共枪决了15131人。另有在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监狱关押的犯人7305名,也一并被处决了。其中有一部分被枪毙的波兰军官的尸体埋在了斯摩棱斯克附近的卡廷,并在三年后成为这一悲剧事件的第一批无声的揭露者。[127]另有395人未被处死,而是转送到了尤赫诺夫营。在这些幸运地被“留下”的人员中,应国家安全总局第五处要求留下的47人,应内务人民委员部领导(贝利亚、梅尔库洛夫)要求留下的258人,应德国和立陶宛要求留下的66人,其中德国人24名。[128]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苏联战俘当局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和“有用的人”。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有关部门执行贝利亚1939年10月8日命令的工作成果。

苏联当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决定对上述人员实施肉体消灭呢?这是一个就现有材料还难于做出准确回答的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贝利亚所说的战俘们“企图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和反苏宣传”,他们一有机会就会“积极投入反对苏维埃政权的斗争”等,更准确地说只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当然,考虑到在此之前汇集起来的那些通报和专门材料,不能说贝利亚的话毫无所指,完全是凭空捏造。但正如前文所述,这是战俘与战俘管理制度之间矛盾的正常反应,是战俘管理体制运行当中不可避免地要显露出来的现象。因此,对三座专门战俘营的大多数战俘来说,给他们扣上这样一顶定了性的“帽子”,是不公正的。

可以说,三座专门战俘营的战俘命运,从决定对波兰战俘实行“分类处理”的时刻起就已经决定了。他们成了苏联体制下最难以信任和接受的分子。苏联领导人对波兰国家的看法,对从波兰“收并”回来的地区进行改造的需要,都使他们对这些战俘身上隐藏着的“潜在威胁”格外警惕和敏感。苏联领导人也许一开始对“改造”这些战俘还抱有希望,因此没有在抓获他们的最初几个月就处决了他们。[129]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苏联领导人在“改造”这批不是一般意义的战俘上缺乏应有的耐心。缺乏耐心,说到底,还是信心不足。前面说过,在苏联当局与被关押战俘这对矛盾中,前者处于无可争议的主导地位。战俘的抵制甚至反抗固然增加了取得“改造”成果的难度,但这不是导致以肉体消灭方式解决矛盾的主要原因。苏联领导人对“改造”这些战俘丧失了信心,对所建立的战俘管理制度能够和平地解决与战俘之间的矛盾丧失了信心,才是导致悲剧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