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〇章 闯东宫(第2/3页)

这时,东城鼓楼敲起了禁鼓,一千两百三十下为一通,要敲三通,敲罢三通鼓大约需要两刻时,内城宵禁就从三通鼓后开始——

听到挝鼓声,张原、亓诗教、王大智三人一起站起身来,亓诗教道:“今日与张修撰一席谈,大为受益,他日有暇再向张修撰请教。”

三人下了鹤寿酒楼,拱手道别,张原回内兄的寓所,亓诗教、王大智乘车出朝阳门。

两辆马车出了内城后就缓缓停下,亓诗教、王大智二人下车步行,五月十四的明月早早升起,月下树影疏疏朗朗,不远处的运河码头依然嘈杂喧嚣,漕运的高峰期已经到来——

“可言兄,你看这张原是何等样人?”王大智问。

亓诗教道:“难得的人才,极有主见,不迂阔,善变通,不过所谓求同存异,说来轻巧,实际很难。”

王大智笑道:“那是当然,东林人现在是颓势,当然希望我等不要赶尽杀绝,要求同存异了。”

亓诗教摇头道:“不然,这种观点绝非东林人所有,东林人视自己为君子,非其党徒则斥为小人,何曾有过求同存异的胸怀,而张原,显然是不愿被人当作东林或者浙党的,他有自己的政见——”

王大智道:“如此说张原不好拉拢了?”

亓诗教道:“想把他拉到三党阵营与东林为敌很难,不过我等似乎也不必急着与他为敌,且看他如何在东林和三党间求同存异,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空话,还是真能有所作为,拭目以待。”

王大智道:“这么说就是坐山观虎斗了,我楚、齐二党看姚、刘浙党斗张原,张原在京中除了东林为援,别无根基,东林人少不了要支持张原,如此一来,姚、刘浙党岂会不怪罪我等?”

亓诗教道:“我们不要攻击张原,只弹劾吴道南,措词也留点余地,让浙党当先锋吧。”

王大智赞道:“善!”

……

五月十五辰时三刻,吴道南入会极门内阁直房,方从哲先到,案头已有一叠各部官员送上来的奏章,吴道南上前道:“中涵兄,哪些奏疏由我票拟?”

方从哲一捻颌下美髯,说道:“会甫兄,这里又有三份纠缠于会试舞弊案的奏疏,还是我来处置吧,那些言官着实无礼,圣上既已下旨挽留会甫兄,他们却还聒噪不休。”

吴道南干瘦的老脸霎时涨红,好似被人打了耳光一般,身为阁臣,三天两头被弹劾绝对不是光彩的事——

方从哲又抽出两份奏章道:“这是陕西道御史刘廷元和兵科给事中赵兴邦弹劾新科状元张原的奏章,就由会甫兄票拟处理意见吧。”

吴道南忍着羞愤,看了刘廷元、赵兴邦弹劾张原的奏章,这二人明显约定好的,矛头直指张原万言廷策里的冰河说,斥张原为谄媚君上的佞臣——

记得昨日有杨涟与何士晋弹劾姚宗文的奏疏,今日浙党、齐党、宣党就有五份弹劾奏疏冲着他和张原而来,这显然是前天玉河北桥那场风波的延续,吴道南沉思片刻,将这两份弹劾张原的奏疏交还给方从哲,说道:“还是方首辅票拟吧,我是频遭弹劾之人,无颜票拟,明日就要上疏求退。”

方从哲赶忙安慰吴道南道:“会甫兄,我等当轴处中,自然招引物议,今言路势张,我等稍有不慎,台垣官就恣为抨击,阁臣难做啊,只是我等受皇帝恩遇引入内阁协理朝政,若一受弹劾就要引退,那内阁还能留得住人吗,这三份弹劾奏章无非老调重弹,会甫兄切莫在意。”

内阁不成文的规矩,阁臣若受弹劾,必得告罪在家,待弹劾之事明了,才好再入阁视事,往往还要摆足架子,要皇帝下诏抚慰才肯出来,这是为了体面,不然的话以后没有威信、没法办事——

吴道南道:“多谢方阁老宽慰,不过老朽还得回太仆寺街待着。”坐着喝完一盏茶,辞了方从哲,出会极门、经六科廊出午门——

今日在六科廊当值的就有弹劾吴道南最卖力的工科给事中刘文炳,刘文炳是河北真定人,原本与浙党、齐党、宣党、楚党都扯不上边,现在却与姚宗文、刘廷元等人打得火热,这是因为去年吴道南到任时,六科给事中按惯例要拜见新任阁臣,呈上名刺,吴道南把其他人的名刺都收下,唯独将刘文炳的名刺掷还,并警告他说“莫学严嵩”,原因是当时刘文炳态度甚是谄媚阿谀,吴道南很看不惯,刘文炳被打了笑脸,由此深恨吴道南,科场舞弊案一出,他率先弹劾,但吴道南在太仆寺街寓所待了两天又出来了,昨日应刘廷元之谋,他再度弹劾,这时看到吴道南紧皱眉头出午门而去,刘文炳是暗暗称快,心想:“看你江西人脸皮有多厚,还好意思再入会极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