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天定文曲星(第2/3页)

这位沈公子打量着张原几人,问范文若道:“听闻范兄加入了山阴翰社,不知那张社首是哪一位,在下是久仰大名?”

范文若便将张原四人向这位沈公子介绍,又对张原四人介绍这位沈公子:“沈公子出身吴江名门,其父是左副都御史、巡抚河南。”

左副都御史是正三品,是都察院的副职,比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商周祚高出两级,位高权重啊,果然是可以在京师喝道驱逐的头面人物。

这沈公子向张原几人拱手道:“吴江沈同和有礼。”

沈同和身边的一个青年士子也拱手道:“吴江赵鸣阳有礼。”

沈同和目视张原,笑道:“久闻张社首大才,这科会元非张社首莫属了。”

张原淡淡道:“岂敢,尽力而为。”因为要照顾景兰、景徽姐妹,也就没与这个沈同和多谈,拱手而别,到别处观览风景。

范文若与那沈同和继续交谈了一会,也别了沈同和走到张原这边来,文震孟也跟过来,张原含笑道:“文兄对这位沈公子似乎不甚待见啊。”

文震孟冷笑道:“斯文败类,我是睬也不睬。”

张原道:“这人有这么恶劣吗,看着倒并不嚣张啊。”

范文若笑道:“沈同和在苏州名声不佳,别的不说,我单举一事,在吴江,凡是新到妓女,必先晋谒沈同和,侍寝三日,否则无法立足,曾有一个名叫穆素微的妓女,新来吴江,遵照别人指点持礼拜见沈同和,因为穆素微美而有才,沈同和就将她留在府中不放出来,妓家亦不敢追讨,一日,沈同和与友人聚会饮酒,让穆素微侑酒,座上有位名叫袁于令的青年名士,美人名士一见倾心,私语移时,沈同和就恼了,把袁于令赶了出来,袁氏有个姓冯的门客,喜任侠,有胆力,知道袁于令的心意,有一次趁沈同和携穆素微游虎丘之际,竟登沈舟,夺了穆素微送到袁于令处,袁于令自是大喜,穆素微也是如脱牢笼,袁父知道后连称大祸临头,赶忙把穆素微送回沈府,却为时已晚,沈同和已经讼官,袁于令遭受了一年的牢狱之灾,在狱中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下了传奇《西楼记》——”

张岱接口道:“《西楼记》我知道,剧里的书生于鹃于叔放出狱后中了状元,斗倒了恶人,与穆素微终成眷属,但事实如何呢?”

“状元哪有这么好中,戏曲里这个中状元那个中状元——”

范文若摇头苦笑道:“事实是,袁家败落,袁于令远走他乡做塾师,那个穆素微已经死了,死时不到二十岁。”

张原心道:“只有弱者、失意者才意淫啊,沈同和还是这么意气风发。”

却听文震孟道:“更无耻的是,沈同和的举人功名都是他人代考的,就是他身边那个赵鸣阳。”

文震孟素来端谨,道听途说的事他不会乱传——

张原皱眉道:“竟有这等事?”

范文若道:“这事在苏州不算秘密,那个赵鸣阳家贫,八股文的确作得好,前两年我的拂水山房社曾请他评过八股文,沈同和的底细我们更清楚,八股不能完篇,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都是赵鸣阳给他代考,现在竟然考到北京来了。”

张岱惊讶道:“考场搜检、监临都是虚设的吗?”

范文若道:“吴江沈氏财雄于乡,又是官宦世家,这些关节都是能打通的,四年前应天计乡试,沈同和与赵鸣阳就分到同一号房,号舍相邻,说起来这个赵鸣阳也真是八股快手,不但自己要作文,还要代沈同和作,竟然也能在继烛扶出前交卷,只不知为何没来参加癸丑科会试,而是缓了三年?”

文震孟道:“沈、赵联号舞弊之事当时就有人检举揭发,但最终不了了之,想要掀起科举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朝中无人也掀不起来,之所以癸丑科没有来考,也是避当时舆论锋芒,这科来了,他们还是联号。”

“赵鸣阳还与沈同和联号?”范文若惊问,这事他也不知道。

文震孟在京中交际广,消息灵通,点头道:“正是,沈是剑字第三号房,赵是剑字第四号房。”

范文若、张岱、祁彪佳都是目瞪口呆。

张原心道:“当初董其昌教授宗翼善八股文‘九字诀’,不就是要让宗翼善给董祖常代考吗,董祖常的秀才功名就是宗翼善考出来的,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宗翼善定会给董祖常考出个举人来,至于敢不敢在会试考场代考,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象沈、赵这样联号作弊,却比雇枪手更稳当些。”

范文若道:“且看二十七日放榜的结果,若沈同和高中,那真是有辱斯文,科举还有什么公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