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童年的承诺(第3/5页)

张原的眼睛湿润了,母亲在他通过道试那天夜里也对他说过这件童年趣事,这似乎是每个受父母宠爱的孩子都会有的承诺,承诺长大了对父母如何如何,两世的张原都曾对父母说过这样的承诺,这一世父母双全,岂能不珍惜!

张岱道:“五伯父,介子的学业得到了会稽王季重先生、杭州黄庸寓先生,还有焦太史的指点,都是名师大儒,明年杭州乡试,五伯父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张瑞阳心中快活,口里道:“还要戒骄戒躁,努力勤学才是。”便考问了张原几句四书义理,张原中规中矩地回答——

后边的张萼偷笑,心道:“五伯父还不知道他这儿子现在是何等人物,还当介子未启蒙啊,拿这么低浅的四书题考介子,岂不让焦太史、顾祭酒他们笑掉大牙。”悄声问符成:“符叔,五伯父长年在外,就没纳个妾?”

符成“嘿”的一声,说道:“这可不是老奴敢多嘴的——”

张萼一听,心道:“有戏。”道:“符叔,和我说说,我送你一件羊裘。”

符成摇头道:“家老爷为人端谨,与家里的奶奶甚是恩爱——”

张萼打断道:“再怎么恩爱,又没在一起,五伯父客居在外没个女人侍候怎么行。”

符成道:“原先不是有一个吗,就是奶奶的陪嫁丫头英姑,家老爷四十岁那年再赴开封时,奶奶就让家老爷把英姑带去照顾起居,那年英姑已经二十三岁了,唉,英姑命薄,等不到还乡这一日,五年前就客死开封了。”

张萼“哦”的一声,说道:“那介子可比五伯父风流得多——”

符成老成,笑笑,没多问,他儿子符大功奈不住好奇,问:“三少爷,介子少爷怎么风流了?”

张萼笑道:“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啊。”

说话间,到了成贤街,八月十四的月亮升起来在国子监之上,街市灯火与月色相映,张萼上前对张瑞阳道:“五伯父,酒席已备下,就在那边状元酒楼,还有一些生员朋友在,都等着为五伯父接风洗尘呢。”

张瑞阳便在子侄的簇拥下来到状元酒楼,二楼开了三桌,四人一桌,仆人们另开了一八仙桌,冯梦龙、杨石香、夏允彝、倪元璐都来向张瑞阳见礼,来福更是敏捷,第一时间跪在张瑞阳面前磕头,口称:“小人来福拜见老爷。”

张瑞阳见儿子结交的都是生员,心下甚慰,与诸生寒暄后,笑对身边的来旺道:“来旺,你无亲无故,就认这来福作哥哥好了。”张瑞阳已经向儿子张原问过来福的来历。

来旺就上前拜见来福,称呼来福为哥哥,把来福搞得莫名其妙,还是武陵笑嘻嘻向来福解释,来福自然也欢喜,二人就已兄弟相称。

酒楼伙计按吩咐再为张瑞阳单独设一席,张瑞阳节俭惯了的,叫张原、张岱、张萼与他同席,状元红酒、芙蓉鲫鱼、金陵扇贝、金陵盐水鸭、菊花青鱼、丁香排骨等南京名菜刚端上来,伙计先给张瑞阳斟了一杯酒,张瑞阳正待举怀,忽见一个披发小童飞一般跑上楼来,径直奔到张原面前,满头大汗,气忿忿地瞪着张原,大声质问:“介子相公为何辜负我家女郎!”

这童子声音尖锐,很具穿透力,一时间冯梦龙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张萼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捂着嘴偷笑,要看介子挨五伯父的训,张萼先前让能柱给李雪衣送了十两银子去,请李雪衣准备酒食,他们三兄弟要借湘真馆宴请朋友,曲中旧院本就是交际场所,文人雅集、宴请朋友往往都借旧院妓馆操办——

张原赶忙起身道:“薛童,与我到外边说话。”

薛童孩子心性,方才跑东跑西到处找张原,这时见到张原他们已经在这状元楼喝上了,却让雪衣姐和微姑在那边空等,薛童当然生气,所以一来就大声嚷嚷——

张瑞阳不明白儿子惹了什么麻烦,问:“张原,何事,什么女郎?”

张岱赶忙拉着薛童到外边说话,这边张原见父亲问话,不免有些尴尬,说道:“是华亭陈眉公的女弟子,儿子曾帮过她的忙,今日要请儿子和诸友一起赴宴——”

张瑞阳在外谋事多年,熟知世情世故,听儿子这么说,就知那女郎并非良家,儿子这是要与一帮朋友去喝花洒,不免有些暗恼,儿子才十七岁,尚未成亲就与妓家往来,这象什么样子,儿子学业是大有长进,但少年戒之在色,等下必得好好训斥,这时当然要给儿子留颜面,暂不追究——

张岱把薛童拖到外间,瞪眼道:“你可给介子惹麻烦了,你看到坐在介子面前那个老者没有,那是介子的父亲,从开封回来,刚到金陵,这下子介子要挨父亲责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