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驯狮子骢临《兰亭序》,苦心揣摸取悦术(第3/9页)

“朕能平定天下,岂会受困于一畜生?”李世民偏要斗这口气,不等宦官备鞍,抱住它脖子纵身上马背。哪知腿还没迈过去,狮子骢四蹄乱跳,昂起脖子挣扎起来,巨大的力量险些将皇帝甩出去;众嫔妃一声惊叫,步步后退。李世民毕竟是一代勇士,死死搂住马脖子,两条腿渐渐夹住;哪知狮子骢又是一阵更剧烈的挣扎,连宦官攥着的缰绳都脱了手——一人一马就在禁苑中较量起来!

狮子骢四蹄狂纵兜着圈子奔驰,时而腾起身子,时而尥蹶后踢;李世民却铆足力气,任它如何挣扎,十指紧扣犹如一把大锁死死锁住它脖颈,两腿用尽全力,紧紧附在它背上。

狮子骢愈加狂暴,浑身鬃毛都张立起来,大步纵跃脖子狂摇,发出惊天的嘶鸣,它这一鸣厩中所有马都随之叫起来,仿佛在给它鼓劲儿;李世民被它摇得几度险些跌下,却凭膂力挺了过来,既而在颠簸中向上蹭了蹭身子,右臂环抱马颈,左手攥起拳头,朝它顶门一通猛击。

除了媚娘和阴妃等几个泼辣胆大的,其他妃嫔早吓得捂住眼睛,看都不敢看。众宦官也都捏了把汗,见僵持不下,唯恐皇帝有闪失,大伙各持皮鞭一拥而上,将一人一骑围住。

相持足有一刻,李世民渐渐力竭,被狮子骢折腾得冠带落地披头散发;狮子骢也黔驴技穷,又见一群宦官四面围上,愈加惊慌,放声嘶鸣似是恐吓,挣扎却越来越无力。

众人一见这情形心下稍宽,大功即将告成;哪知这畜生不但暴躁而且狡黠,假作驯服之状,见宦官已到近前突然后蹄猛踹,踢翻一人,继而矫健一蹿,又撞开两人,突出重围向西北疾驰。

众宦官魂儿都没了——西北面是一片桑柳榆槐,这畜生是想借群树枝杈把皇帝撞下去!

天子有失,所有人都活不成,宦官们都疯了,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都往西北面追去。李世民被这突生的变故搞得头晕目眩,却依旧不肯放弃;哪知烈马奔腾狂风拂面,恍惚间竟驰到林边,李世民心头一悸——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眼前情形如此熟悉。

玄武门前……仓皇入林……落马坠地……兄弟肉搏……

不知不觉间李世民松手了,狮子骢一个纵跃将他甩离马背,所幸七八个宦官紧随其后,有的伸手去接,有的张臂欲抱,有的干脆急冲过去扑倒在地,用身体给皇帝当垫子。

随着一阵“噗通,哎哟”的响动,李世民摔在宦官身上,但他已沉浸在心事中,屏息瞪视着树林,许久才觉周身疼痛头晕胸窒,仰倒在地大口喘息。

“陛下!”众嫔妃一路小跑赶上来,不由分说将皇帝围住,这个擦汗那个捶背,杨婕妤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哭什么?朕无碍。”李世民站起身拍拍尘土,狮子骢却已绕出林子,浑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悠悠闲闲啃着青草。众嫔妃齐呼老天保佑,媚娘却沉默不语,方才那一番驯马令她想起来当初在洛阳皇帝教她骑马的情景,他那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弯……

李世民无可奈何瞅着狮子骢,不禁由衷感叹:“好个顽劣畜生,朕也拿它没办法,世间谁有本事可以将其驯服?”一语叹罢忽生遐想——太子何尝不是像狮子骢一样难以驯教?

宦官嫔妃面面相觑,忽听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道:“妾能治之!”

李世民倏然回头,见武媚从后面挤了过来:“你有本事降服它?”一个娉娉婷婷的小女子能降服烈马?这简直是玩笑。

但武媚目光炯炯神色坚定,似乎很认真:“臣妾确有办法,不过要请陛下赐我三样东西。”

“何物?”

“第一,铁鞭;第二,铁锤;第三,匕首。”

李世民诧异:“这三样东西岂是驯马之物?你打算如何行事?”

武媚瞄了一眼在远处吃草的狮子骢,微笑道:“此马这般顽劣,若不用非常手段实难驯服。臣妾先用铁鞭抽它身子,它肯听话便罢,倘若不服再用铁锤击它脑袋,它若就此顺服便罢,若还不服,我一匕首捅了它。”

“那狮子骢岂不死了?”

“弄死也罢!”武媚眼皮一翻,直勾勾瞧着李世民,“陛下拥有四海,普天之下无不顺从,何况区区一畜生?纵然此马日行千里能负千斤,若不能为陛下所用,有此马便如同没有,杀之有何可惜?”

李世民瞧着这个婀娜娇弱又心狠手辣的小姑娘,心头一阵森然,审视她良久才缓缓道:“快刀斩乱麻倒也不失气魄,勇气可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