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第2/6页)

秦王自恃有功心有不甘,欲争储君之位,而太子建成牢牢坐定分毫不让,又有李渊第四子齐王李元吉党附太子排挤秦王,双方各拉拢谋臣勇将,明争暗斗势同水火。到后来竟然发展到秦王诬陷哥哥谋反、太子下毒欲害弟弟性命的地步,同母所生的亲手足化作你死我活的仇雠。

李渊居天子之尊,既须恪守宗法又恐秦王功高震主,日渐偏袒太子。父子兄弟正纷乱难解之际,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四,皇宫玄武门发生惊天变故,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叛乱”未遂,同日殒命,两府王孙尽受株连;三日后秦王成为新任太子,代父皇执政;两个月后李渊禅让太子,避位太上皇,李世民如愿以偿登临大宝——便是当今贞观天子。

玄武门的真相朝廷晦而不宣,民间却有流言,说当今圣上弑兄、杀弟、屠侄、囚父,丧尽天良夺来帝位,市井闲谈虽不可尽信,却只怕也有几分实情。

天子得位不正乃是隐忧,况太子、齐王旧党尚在,余波久久不息。益州都督窦轨公报私仇,趁机诛杀平素不睦的僚属,幽州都督李瑷被部下王君廓设计害死,凉州都督李幼良逃奔突厥未遂被杀,燕王罗艺叛乱败亡,连突厥颉利可汗也趁机兵临渭水向大唐勒索财货……袁天罡、李淳风皆精明之辈,早预感朝局将乱,又都身怀相面、观星等异能,唯恐卷入是非祸及家门,这才辞官的辞官、云游的云游,实是避祸之策。

所幸贞观天子非隋炀帝那等暴君,皇位以逆取,却知仁义守正,宣布天下和解,赦免两府旧党,还将建成心腹智囊魏征、王珪(guī)等授予高官,中枢重臣房玄龄、杜如晦、温彦博、长孙无忌等也皆贤能之辈。新朝廷修文偃武,减省进贡,尊重佛道,安抚黎民,夺位余波渐渐平复。今岁关中干旱,天子亲访民间疾苦,有感蝗灾严重,竟口吞蝗虫,称:“愿蝗虫但食我心,勿害百姓!”

海晏河清民渐安乐,蛰隐之士又动仕宦之心,李淳风四方游历恰至成都,因而寻到袁天罡,相邀共赴长安再谋事业,怎料一路上赏景观花贪杯豪赌,从成都出发刚到利州就把盘缠花得一干二净,倒叫袁天罡无可奈何,连声责怪:“亏你能算伏羲八卦、古今历法,竟逢赌必输!”

“小弟再能推算,双陆的骰子又岂由得我?”李淳风赧然愧笑,“全怪我多年赋闲秉性疏懒,贪图玩乐误了行程。求袁兄再取川资,这次一定专心赶路。”

袁天罡思忖良久,叹道:“既已至此,也不便回去了,愚兄设法化缘便是。”

“难道你要沿街乞讨求人布施?”

“那倒不必。”袁天罡把拂尘别在腰间,马背上取过行囊,翻找片刻,从中抽出份文书,“万幸是在利州,不愁没钱花。”

李淳风接过端详,原来是一份拜帖,上写着久闻大名、恳请莅临之类的客套话,落款是“应国公、利州大都督武士彟(yuē)”。

一见这名字李淳风不禁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这武士彟乃并州文水人士,出身寒微,早年贩卖木材为生,赚了些钱转而投身仕途,在太原郡丞王威帐下当个小官。其时李渊任太原留守,谋划举义之事,武士彟攀龙附凤,转投其帐下随之起事,虽未立什么大功,却也算参与首义的元勋之一,受封应国公,颇受李渊宠信。李渊禅位后蜀地不稳,皆因原先的利州都督罗寿乃燕王罗艺之弟;罗艺本是割据幽燕的军阀,迫于大势奉土降唐,被李建成引为死党。新皇登基召他入朝,罗艺心不自安决意反叛,阴谋败露被部下擒杀,事连其弟,故朝廷处死罗寿,改派义安王李孝常任利州都督。哪知李氏宗亲也靠不住,暗中图谋叛乱,不但事关禁军,还牵连到当今长孙皇后之兄长孙安业。李孝常受诛,朝廷才又把武士彟派到利州。

袁天罡苦笑道:“武士彟到任利州就曾请我去相面,我隐居避祸不愿蹚他的浑水。后来他又送拜帖意欲我回拜,我也置之不理。如今受贤弟拖累,只好去见他一面了。”

李淳风立时明白,讪笑道:“袁兄是想敷衍他几句,好找他借些盘缠。这办法甚妙,不过……姓武的这张脸可不易看啊!”李淳风也知相面的奥秘,固然相法之说玄而又玄,但看相实是看人。小者窥其言行举止,大者探其道德学识,对付官宦之人更要洞察朝局走向才能言之凿凿。武士彟商贾出身,在关陇望族林立的朝廷里本就是异类,靠太上皇宠信才爬上来;如今世道大变,朝中要职皆昔日秦王府亲信掌握,他身为前朝宠臣恐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