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人作孽(第4/5页)

宋景公点点头:“你是说,灾还是原来的灾,不过呢,好比这灾就是一颗子弹,本来是瞄着我打的,现在你能把弹道改了,让它打在宰相身上?”

子韦一笑:“宰相不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小弟吗,让小弟给大哥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呵呵。”宋景公也是一笑,“呸!你这是人出的主意吗!宰相乃是国家重臣,要把他这么整死,对国家大大不祥!”

子韦一愣,又想了想:“您说得也对,那好,我就把弹道再改一改,让这子弹胡乱打些宋国的草民也就是了。”

宋景公摇头,一脸正气:“有人民才有国家,把我们宋国的人民都整死了,这不是让我当光杆司令么!不行!”

子韦一咬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嘿,难不倒我,我还能把子弹变成火焰弹,把庄稼全烧了。一个人都不会死,这总可以了吧?”

宋景公还是摇头:“当然不可以,你这主意也太损了,庄稼要是全没了,宋国百姓还不全得饿死!算了,你也别瞎出主意了,这是我命当绝,我就等死好了。唉,死前好好吃一顿吧!”宋景公一脸凄然,对左右侍从喊道,“来人,给寡人多蒸几个馒头,一定多用白面,少掺棒子面!”

就在此刻,子韦忽然容颜大改,恭恭敬敬地对宋景公拜倒下去,正色说道:“恭喜国君!”

宋景公鼻梁一酸:“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子韦赶紧解释:“放心,您死不了!老天爷的性子我最了解,他老人家虽然高高在上,却很能够体察下情。您刚才的话体现了您的三次大德,所以老天爷一定会重赏您三次的。我断定,老天爷现在已经把天上的星星重新安排了一遍,荧惑必三徙舍,而一舍七星,一星合一岁,三七二十一……”

宋景公糊涂了:“你当自己是网管啊!说宋国话,别尽说专业术语!”

子韦连忙改口:“这么说吧,老天爷一定因此而多给您二十一年的寿命。”

宋景公这才转忧为喜:“此话当真?”

子韦肯定地说:“您要不信,就等着今天晚上看星星吧,我敢拿人头担保!”

后来事果其然,化险为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当好人、做好事,就连天灾都不怕。

——这个故事有人觉得眼熟不?事见《吕氏春秋》,战国晚期的作品,略晚于孟子。如果我们不把它仅仅当做一个独立的记载来看,而是当做一种故事的“类型”,就会注意到,中国历史上有大量的故事,无论主人公是国王还是平民,是占星家还是相面先生,故事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尤其是明清时期流行在民间的为数众多的所谓“劝善文”“阴骘文”,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谁要留了这份心,大可以梳理一些脉络出来。

那么,另一个问题是:“宋景守心”确有其事吗?这是真实的历史记载吗?神通广大的子韦真有其人吗?

——宋景公是确有其人的,子韦也是确有其人的;宋景公确实是宋国的一位国君,子韦也确是宋国的一位天文学家,嗯,这恐怕就是这个故事里全部可考的“真实”了。可以作为参考的例证是:从宋景公时代的其他种种记载来看,这位“品格高尚”的国君似乎不大可能做出这种高尚的事来。

下面就该解释最后这个“帝乙慢神”了。

帝乙是商朝的一位著名暴君。帝乙觉得自己很牛,比所有人都牛,已经达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可帝乙并没有因此而志得意满,他还要再接再厉。可以,问题是,所有人都匍匐在自己脚下了,自己又怎么再接再厉呢?帝乙有办法,他“欲与天公试比高”!

“欲与天公试比高”,这话用在这里,可绝对不仅仅是修辞意义,帝乙真是要与“天公”比个高低:他搞了一个木偶,把这木偶当做天神,自己和天神对面坐着,要在棋艺上一较高下。

可“天神”到底只是个木偶,不会动。这也难不倒帝乙,找个人在旁边替“天神”下棋子。“天神”要是输了棋,帝乙就脏话连篇。

仅仅是下棋赢过“天神”是不够的,帝乙又发挥了丰富的想象力,搞了一个皮制的袋子,里面装满了血,挂在高处,自己仰天而射,这项活动被帝乙取了个很酷的名字,叫“射天”。

可老天爷哪是好欺负的!帝乙才嚣张了没多久,就在一次打猎途中被雷劈死了。很多人都知道《隋唐演义》里的李元霸拿大锤砸过雷公,结果把自己给砸死了,却不知道李元霸还有帝乙这么一位老前辈呢。

三个故事讲完,我们会奇怪地发现:无论是“天作孽”还是“人作孽”,其实都和“天”脱不了干系,看其事件背后的思想内涵,简直就是《旧约》中国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