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勉及其《秦汉史》(第3/5页)
我们还看到,吕思勉《秦汉史》中“交通”一节及“仓储漕运籴粜”一节中有关“漕运”的内容,篇幅达到一万四千字左右,是为空前的对秦汉交通的集中论述。这在中国交通史的学术史上是应当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的。
有学者总结说,“吕先生的中国通史(包括断代史)著作是全部著作中的最巨大工程”。这一工作,“把他早期的想法《新史抄》逐步扩大和充实。所谓《新史抄》,其实也是自谦之辞”,“吕先生说的‘抄’,是说写的历史都是有‘根据’的,不是‘无稽之谈’,也非转辗抄袭,照样有独到之功的”。他自以为“性好考证”,“读史札记是他历年读史的心得”。除了继承乾嘉学者重视文献学功夫的传统之外,“吕先生的读史札记还重视社会经济、少数民族历史和学术文化方面的各种问题。因此,他既继承了清代考据学的遗产,同时又突破乾嘉学者逃避政治现实,为考证而考证的束缚”。
论者还指出,“写在‘五四’以前的《白话本国史》,在第一编‘上古史’中三次公开提到马克思和他的唯物史观与《资本论》,并说春秋战国时代社会阶级的变化,很可以同马克思的历史观互相发明”。“从这一点来说,吕先生接受新思想的态度是很积极的,是跟着时代的脚步前进的。”《吕著中国通史》抗日战争时期出版于日本人占领的上海,吕思勉在书中“是有寄托的”,他说:“颇希望读了的人,对于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文化现象,略有所知;因而略知现状之所以然;对于前途,可以豫加推测;因而对于我们的行为,有所启示。”这部中国通史最后引用梁任公译英国文豪拜伦的诗作作为全书总结:“如此好山河,也应有自由回照。……难道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不信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胡嘉:《吕诚之先生的史学著作》,《蒿庐问学记》,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4页至第46页,第50页)回顾悠久历史亦期盼“自由回照”,也是今天的治史者和所有关心中国历史文化的人们的共同心愿。
关于吕思勉《秦汉史》的撰述方式,汤志钧指出,“分上、下两编,上编叙述政治史,实际上是王朝兴亡盛衰的历史,基本上采用纪事本末体;下编分章叙述当时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文化学术上的各种情况,采用的是旧的叙述典章制度的体例。尽管不易看清历史发展的全貌及其规律性,但他从浩如烟海的史料中钩稽排比,鉴别考订,给研究者带来很多方便。特别是下编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文化学术部分,原来资料很分散,经过搜集整理,分门别类,便于检查。”(汤志钧:《现代史学家吕思勉》,《中国史研究动态》1980年第2期)杨宽也曾经总结说,“吕先生为了实事求是”,“采用了特殊的体例”。这就是,“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是政治史,包括王朝的兴亡盛衰,各种重大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各个时期政治设施的成败得失,以及王朝与周边少数民族的关系等,采用的是一种新的纪事本末体。后半部是社会经济文化史,分列章节,分别叙述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民族疆域、文化学术等方面的具体发展情况,采用的是一种新的叙述典章制度的体例。”(杨宽:《吕思勉先生的史学研究》,《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3期)具体来说,以秦汉史为对象“分别叙述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民族疆域、文化学术等方面的具体发展情况”,《秦汉史》的第十三章到第二十章是这样进行学术布局的:“秦汉时社会组织”,“秦汉时社会等级”,“秦汉时人民生计情形”,“秦汉时实业”,“秦汉时人民生活”,“秦汉政治制度”,“秦汉学术”,“秦汉宗教”。首先注重“社会组织”和“社会等级”的分析,将有关“政治制度”的讨论更置于“人民生计情形”、“实业”和“人民生活”之后,体现出极其特别的卓识。在对于“秦汉时社会等级”的论述中,所列“秦汉时君臣之义”和“士大夫风气变迁”两节,其中论议得到许多学者赞赏。这种新体例的创制,带有摸索试探的性质,自然不能说至于尽善尽美,但是对于史学论著中断代史撰述方式的进步,毕竟实现了推动。而且,我们今天看来,也并不认为这种方式会使人们“不易看清历史发展的全貌及其规律性”。我们以为,对于“历史发展的全貌及其规律性”的说明,最高境界是让读者通过对历史真实的认识,获得自己的理解。而作者强加于读者的说教,早已令人反感。特别是简单化、公式化和生硬地贴标签式的做法,往往使得历史学的形象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