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清白

马不多, 只有少数金吾卫牵了几匹。那几人迅速上马, 起身追赶。其余人迈开两腿, 艰难跟上。

好在卯时街上已有不少摊贩出来叫卖, 可会策马奔驰长街的却没有。一路过去,遇到岔口便询问路人, 倒不至于跟丢。但人却是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几名金吾卫没想到方拭非一个文官, 驾马技术却很是高超,在街市中依旧游刃有余。怕失去了踪迹,步步紧跟,很是出了一把冷汗。

等方拭非奔到屋子前的时候,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马蹄声,已经有所行动。

大门是开着的,而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离开。

方拭非跳下来。大步冲到院里。

其余金吾卫快速反应,当即喊道:“包围这个房子!各个侧门开始排查。附近百姓一律盘问,不可错漏!”

里面的人果然还没走。方拭非看见主卧的一扇木门还在晃动。

她继续往里走去,又一黑影从前方窜过,快速闪进看不见的小路,逃向后院。

这一出出的空城计。

方拭非抽出长刀, 径直上前。

走进屋内,视线四面一转。

里面一人头上围着一块黑巾,正要跳窗而逃。对方一只脚跨在窗台上, 方拭非也举起手中长刀就要飞去。

她出手的那一刻,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只要偏差一点,恩怨就此两消。

这个人, 他真是该死。

“方拭非!”后面追上的千牛卫吓得魂飞魄散,伸出手喊道:“勿要伤人!”

那把刀紧贴着顾泽列的头部飞了出去。

顾泽列头上黑布掉落,缓缓顺着方才在耳边呼啸的风声望去,最后焦点落在地上的长刀上。与死亡近身擦过的恐慌,让他愣在当场。

等后面的金吾卫也赶了进来,才指着她大喊道:“你大胆!你明知本王是谁,你竟敢谋害于我!”

方拭非冷漠挥手:“拿下!”

顾泽列:“谁敢拿我!”

屋外负责引开视线的侍卫,此时也都跳了出来。护在顾泽列身前。

一间原本算做空旷的屋子,此事逼仄得叫人透不过气。

金吾卫抱拳上前:“殿下,臣等奉命行事,请勿见怪。”

“他……”顾泽长指着方拭非,眼神凶狠得似乎要咬死对方:“那他呢?他方才要杀我看不见吗?!”

“那边是大理寺,那边是皇宫。”方拭非也淡淡指了两个方向,说:“你是想要先去请罪,还是想要先去告状?”

顾泽长气急:“你——你真是反了!”

金吾卫上前想要拿人,顾泽列激烈挣扎:“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谁都不要动我!”

几名将士也不敢真的动手,只等着千牛卫过来收拾残局。

方拭非冷眼相看,又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惹得顾泽列更是大怒。

双方僵持之际,被甩在后头的千牛卫终于赶到。他们看清顾泽列,神色变化不定,惊讶居多。

“还真是——殿下?!”

顾泽列自知已是在劫难逃,二选一中,自然是先去面圣。

顾登恒还在休息。昨天喝过药之后缓过来一些,但太医嘱托了,不能再动怒或激动,需要静养。

鉴于先前方拭非对他造成的巨大影响,以及方拭非每次出场便惊天动地的举措跟建议,太医强烈建议,远离危险,远离方拭非。

方拭非可以被赶走,顾泽列却是不行。

现下没有官署敢拿他,顾登恒未曾给他定罪,可众人也不敢放他出宫。处境极其尴尬。

今日早朝未开。

顾登恒在醒来后,听说顾泽列正跪在门外,方平静来下的心绪又一次震荡。躺下准备小憩片刻。翻来覆去地辗转,最后还是放弃了,起身道:“把老三叫进来。”

内臣听命。

顾登恒被扶起,披上外袍,平静地坐在床上。

两只手按在膝盖上,浑浊的眼睛里闪动过些许泪花。

顾泽列被人领进来,二话不说,“扑腾”一声,便跪在他的面前。

“你肯出来了?”顾登恒疏离说,“还肯向朕跪下,朕还有两分欣慰。”

“没有啊父亲,没有!您听我说——”顾泽列哭得一把鼻涕,万分悲恸道:“是儿子听说您病重,实在放心不下,又怕请求调回京师会被官员驳回,还会引起您的猜忌,所以才未告知您,想偷偷回来看一眼就走。”

“嗯。”顾登恒声线依旧平坦,可话里讽刺的意味已是暴露无遗:“看来你以为朕病的是脑子。”

“真是如此,我只想看您一眼就走!”顾登恒,“父亲,您不能听他人谗言,却不听我辩解。我不是您儿子吗?!”

顾登恒没有回话。顾泽列跪在地上,一面卑微狼狈地痛泣,一面又说着自己多日的反省,以及对父亲的关心。

许久后,顾登恒听他持续哭声里假意惺惺的音调已经开始变味了,才半是好笑又半是无奈地问:“你说朕,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