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魏晋南北朝(第3/16页)

所以说,所谓符谶、谶谣,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那就是含含糊糊、似是而非的顺口溜或者不顺口溜,解它得靠蒙。你要真信了还蒙不对,那就是学问不到家,八成落个袁术的下场,要是谁侥幸蒙对了,大家转回头来就会说“还真是灵验啊”,然后崇拜这个会猜题的家伙学问高深,鬼神莫测。

当初在汉恒帝的时候,据说有人在楚、宋之间见到了黄星,辽东还有一个叫殷馗的家伙预言:“五十年后,在谯、沛地区要出一位大英雄。”到了汉灵帝的时候,据说又有人在谯地见到一条黄龙,太史令单飏说这地方将要出帝王啊。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当年的公孙臣来,从阴阳家到儒生,诈术经历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化,一点儿新花样都欠奉。

这些真实性无可考证的祥瑞黄来黄去的,作为曹丕篡位用的理论基础,算是足够用了,更何况还有“代汉者,当涂高”作为坚实的理论基础呢。

黄色代表土德,有这么多黄色的谶纬出现在曹氏的老家,用意不言自明。而且,曹丕选的是五行相生派的说法,而不是自称自己是克掉火德的水德,理由很简单,因为汉家的天下是“禅让”给曹丕的。据说在禅让的时候,有多只黄鸟叼着红色的文书聚集到了尚书台,不用问了,这一定是“上天”降下来的征兆,红火生了黄土呀。于是曹丕登基以后,立刻就宣布改元“黄初”——你瞧,咱连年号都是黄的!

唯一讨厌的是,那袁家两兄弟一个把持了舜帝,一个占有了黄帝,曹魏自然不能跟他们同出一处,必须另选一个新祖宗。从古籍里查考,能和老曹家拉得上关系的只有颛顼,但颛顼按照刘歆大国师的系统是属于水德,按照邹老教授的系统则压根儿没他什么事儿,这就和曹魏大力宣传的土德不符合。怎么办?没辙,曹丕只能狼狈地解释说我们就是颛顼的后人嘛……什么,你说他是水德?对啊,但颛顼和舜的祖先还是一样的嘛,所以我们承的还是舜的土德啦……这种反复绕圈子的解释当真是牵强附会,一看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硬憋出来的理由。不过也罢,反正就是个虚而又虚的形式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前文说过,当初光武帝刘秀为了讨个吉利,曾经把“洛阳”的水字边去掉,给改成了“雒阳”。如今汉家亡了,曹魏兴了,就有闲人上书说按照五行学说,“土乃水之牡”,水衬着土才能流动起来,土得到水才能变得柔软……最后总结说这水啊,对土德是有好处的。这一通玄之又玄的物理课把曹丕给侃了个晕头转向,不过他这么一琢磨,反正土克水,不吃亏,于是就下令把“雒阳”给改回来,“隹”字去掉,“水”字放回去,仍然叫成洛阳——这可太体贴了,雒字比洛字难写多了,咱们今天不用再写“雒阳”了。

曹魏是土德就这么定了,本来没有悬念,可谁想到了魏明帝曹叡上台以后,这小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老吵着咱曹魏新建王朝要改正朔。群臣心想这一改正朔,那就得改服色啊,咱们大魏的黄马甲挺漂亮,随便乱改会遭人嘲笑的,就纷纷上书表示反对。曹叡小朋友却是个驴脾气,三番五次地闹,非改不可。

好在大臣里有个叫高堂隆的上了道奏章,先顺着皇帝的毛捋了捋,把他稳住,接着跟司马懿等人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那就是搬出董仲舒老宗师的“三统说”,说曹魏是地统,地统尚白,可以按照这个来改正朔,以十二月为正月,祭天的时候用白色的牲口,但服色还是按五行的黄色来吧。于是在群臣连哄带劝之下,曹魏总算是仍从黄色土德——小孩子真难伺候。

打这儿起,又开了一个奇怪的头儿,就是尚色光尚服装了,此后历朝历代,祭天、祭祖用的牲口,却往往未必跟服装尚同一色。

三国三国,说了曹魏,那还有另外两国呢?

刘备建立蜀汉,根据《三国志》的记载,这位大耳招风、双手过膝跟类人猿一般的皇帝,打小上天就有预示,说他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当时刘备住在涿郡的涿县,家里很穷,可是屋子东南角上长着一棵大桑树,远远望过去,就跟马车上的遮阳伞似的。那时候可不是人人都打得起遮阳伞,只有皇帝和高官的车上才有,所以当时就有个叫李定的人放话,说:“这家必然要出贵人。”

所谓的“贵人”,未必是指皇帝,可是小刘备自己先有了雄心壮志,在跟小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就指着大桑树说:“我将来一定会乘坐这种‘羽葆盖车’。”所谓“羽葆”,就是皇帝专用的用鸟毛装饰的伞盖——还好只是个小孩子,大人骂两句“别胡说,给咱家惹祸”就算了,这要是成年人说的,再遭人揭发,估计直接就被逮捕法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