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做派(第7/8页)
吴蕴初身为大资本家却全无资本家的恶习。抗战胜利后,吴的工厂与资源委员会合资,成立董事会,吴被推为董事长。他召集董事会时,午餐就在会议桌上吃,四菜一汤,不备烟酒,由厂里的大师傅烹饪。参加董事会的人曾戏谑他为“犹太人”。吴本人生活一向简朴,自己的衣食,家里的陈设都极其普通。工厂每年的盈利,除提出一部分扩充规模外,全部捐献社会。
《语丝》同仁聚会时,林语堂说郁达夫:“我们坐在老藤椅上,他常抚弄他的小平头,显得狂放、任性又满足。”
潘光旦在清华读书时,问校长严鹤龄:我一条腿能否出洋。严说:“怕不合适吧!美国人会说中国人两条腿的不够多,一条腿的也送来了。”潘听后大怒。此时一个在清华教图画的名叫Star的美国女教师出来为潘做主,说:“潘光旦不能出洋,谁还能出洋?”潘的成绩在清华同届中首屈一指。
周诒春任清华校长时,正直、直爽、有本事,但架子大,他不允许同学正面和他谈话,学生有事情找他,得站在一边说。
潘光旦在清华读书时,属于品学兼优的学生。唯一的“劣迹”是某个严冬的深夜,潘光旦起夜时不敢外出如厕,就在宿舍门口撒尿,恰巧被正巡查的斋务主任迎面撞上,给了他一个记过处分。当年清华中等科宿舍的厕所号称九间楼,面临操场,黑灯瞎火,加上狂风怒吼,夜里上趟厕所的确瘆得慌。
西南联大成立后,原清华、北大、南开的校长梅贻琦、蒋梦麟和张伯苓来巡视学生宿舍。蒋梦麟觉得条件太简陋,张伯苓则认为国难当头,学生也应接受磨炼,梅贻琦曾是张伯苓的学生,未便表态。蒋梦麟说:“倘若是我的孩子,我就不要他住在这宿舍里!”张伯苓说:“倘若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他住在这宿舍里!”
1936年夏天,苏南一些高中的学生军训后前往南京中山陵,接受蒋介石的检阅和训话。学生集合站好后,蒋介石缓步登上中山陵的平台,而检阅总指挥桂永清随后从平地迈着正步一阶一阶走上中山陵,这本事确实得练一阵子。
西南联大教授刘文典讲的是庄子,他开讲时必说一句话:“《庄子》嘛,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闻一多讲楚辞,开头则是:“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闻一多上课抽烟,上他课的学生也可以抽烟。西南联大的另一位教授唐兰是古文字学专家,却开了一门“词选”课,课上只讲《花间集》。据说他讲词的方法是:不讲。只是用无锡腔调(实是吟唱)念一遍:“‘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凤’——好!真好!”
抗战时期,敌机经常空袭后方,西南一带有所谓“跑警报”一说。雷海宗是西南联大历史系教授,授课内容已烂熟于胸,无需备课,讲到哪算哪,每回上课现问学生:“我上次讲到哪里了?”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班上有个女同学,笔记记得最详细,一句话不落。雷海宗一次上课前问她:“我上一课最后说的是什么?”该女生打开笔记本看了看说:“你上次最后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
西南联大时期,有位研究印度哲学的金先生,每次跑警报都提着一个手提箱,里面其实并非贵重物品,而是他的女朋友的情书。他把这些信视若生命,有时也会拿出一两封给别人看,因为信里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话,只是一个聪明女人对生活的感受,文字很俏皮,充满了英国式的机智,是一些很漂亮的essay,字也很秀气。汪曾祺说:“我看过这个女人的照片,人长得就像她写的那些信。”
联大同学中,也有个别人从不跑警报,始终安然无恙。有个广东同学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缸子到锅炉上煮莲子。警报解除时,他的莲子也煮烂了。一次敌机炸了联大,此人居然听着身边的炸弹声依然神色不动地搅和他的冰糖莲子。
许宝是俞平伯的内弟、数论专家,也好昆曲。抗战期间在昆明,他常和友人唱曲,然后去翠湖西路一家北京人开的小饭馆聚餐,饭后结账是AA制。常常是掌柜的还扒拉着算盘,许宝已经把钱敛齐了交到柜上。掌柜的颇为诧异:怎么算得这么快?
医学家尤彭熙曾遍游欧美诸国,说:“地球并不大,我到处都遇到熟人。”
画家白蕉自称“懒汉”、“天下第一妄人”和“蕉老头”。
画家胡亚光年轻时风度翩翩,陈蝶仙说:“与亚光共谈笑,如对玉山琪树,令人自生美感。”一次,某作家续弦,胡亚光和梅兰芳都去参加婚礼,且比肩而坐。有人仔细观察,认为胡亚光的美胜于梅兰芳,便就此写了篇文章,登在《晶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