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第2/3页)

“将军,刚才有人送来的。”

张焕接过,果然是一张请柬,印制得十分精美,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字如行云流水,极具功力,再看署名,竟是颜真卿亲笔所书的请柬,邀请他明晚到府中赴宴。

张焕沉吟一下,便吩咐亲兵道:“你去一趟永嘉坊,把李道士请来。”

虽然整个长安甚至大唐都在为即将开始的马球大赛而疯狂,但权力斗争不会因此停止,张家之事已尘埃落地,但他张焕却成了无根的浮萍,皇上李系已明显冷落了他,相信有心人都看得出来,此刻风平浪静,张焕却很清楚,他控制着极其敏感的大明宫,有些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有人会拉拢,有人则会落石,这将是一场针对他的危机……

他能否把握住这一股股藏在马球大赛下的暗流呢?

想着,张焕便慢慢走回了他的住处,远远地,在几株大树旁,他看见了自己已被洗净的衣服在温暖的阳光下飘扬,窗前,一束金黄的桂花插在花瓶里,使一个平静的秋日里充满了生机勃勃。

张焕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他并不喜欢有丫鬟伺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花小娘的到来,确实改变了他的生活。

有簇新的被子,有热水烫脚,灯芯被修剪整齐,再不会突然爆出灯花,而房间里永远是干净整洁,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这是从前那些粗手粗脚的亲兵们想不到的。

“将军,早!”

花锦绣从晾晒的床单后露出半个脸,羞涩的笑容里还带着一点稚嫩,她今年只有十一岁,但艰苦的童年使她的心智远远比她的年龄成熟。

“早!”张焕温和地向她笑了笑,忽然又有些诧异地问道:“这张床单不是昨天洗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洗了?”

花锦绣局促地绞着手,低着头一声不语,张焕见了便不再问,微微一笑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光线充足,大片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里射入,在靠窗的地方放着一把软藤圈椅,这是仿照西域的圈椅用干藤编织而成,十分舒适。

虽然椅子早在魏晋时期便由西域传入中原,但也只在贫寒的底层人家使用,这种两足垂地的不雅坐姿始终不能被名门世家接受,不过张焕对圈椅却有一种特殊情节,坐在上面能帮助他冷静而又理智的思考,就俨如从前在水里一样,于是他便特地命人找工匠用紫藤编了一把圈椅,放置在自己最常坐的地方。

“将军,李先生来了。”

张焕微微一怔,自己刚派人去找他,他怎么就来了?

“真是巧,我在大门口正好遇见你派的亲兵。”李泌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花锦绣也从后面跟来,她抱着两张刚刚洗净晒干的坐垫,手脚麻利地替两人铺上,又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了李泌,另一杯则恭恭敬敬地端给张焕。

“好了,你去吧!”

张焕接过茶,慢慢地喝了一口,等着李泌先开口。

“将军还在为昨天长孙南方之事耿耿于怀吧!”李泌微微笑道。

“耿耿于怀倒没有,只是有些不解,先生用意究竟是什么?”

李泌背着手走到窗前,大片阳光照在他脸上,他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当年张太后和京中大将频频接触,政变苗头已现,我便劝太子先下手,以太子监国的便利直接登基,可是他却担心这会刺激到重病中的先帝,迟迟不肯动手,最后丧失了先机,顾及所谓的仁德,结果把他的性命都丢了。”

说到这里,李泌忽然回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张焕,“你也是一样,你以为现在你的处境很安全吗?既然你已经放弃了张家这座靠山,那你就是狂风暴雨中的一株树苗,一旦崔圆、裴俊和李系三人达成默契,一纸诏书便可尽夺你的军权,连张破天也保不住你,所以,与其让他们从容布局,不如主动掀起风暴,在暴风雨中搏击,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在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这便是我露头的用意。”

张焕一直闭目沉思不语,直到李泌把所有的话都讲完了,他才睁开眼淡淡一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以先生当年布衣相国的身份为何会看中我这样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在太原时,李泌娓娓而谈,告诉自己将来要走的方向,仿佛一阵风吹散了前路的迷雾,后来他甘居陋室苦苦等待自己的归来,又用心良苦地让自己主动出击,所有的这些都使他感觉到,他与李泌之间必然有某种难以割舍的纽带,才会使他出世十六年,又重新回到尘世,是的!他想知道,他渴望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李泌凝视着张焕,他心中不由暗暗一叹,事到如今,他也不想瞒下去了,他坐了下来,良久他才徐徐开口,声音低沉,仿佛在叙述着藏在内心深处的悲伤,“是你的父亲遗命我来辅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