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毁灭帝国的人(第6/11页)
但对于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或者是因为个人的价值观念不同,或者是因为能力的取向有偏差,或者是机遇不对,总之,绝大多数年轻人,在社会上的成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人生的尴尬:
当他们年轻,有足够的精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时,却缺乏这样的条件。而当他们有了条件,却又已经没有了欲望。
如何才能够在还有欲望的情形下,创造出满足自己欲望的条件呢?
答案就是颠覆旧有的社会秩序,让自己的欲望,与满足欲望的条件对接上。
这种对旧有社会秩序的颠覆,如果是一个人跑单帮来干,那就是强盗,是匪寇。如果是一群人来干,那就是革命了。
所以说,所谓的革命,是年轻一代对老人的革命——你什么时候见到一伙老头吵闹革命?
这样革命者就走入了一条分歧之路,投身于革命的年轻人,莫不是醉心于颠覆旧有社会秩序,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预期。但年轻人不知道的是,旧有的社会秩序不是哪个人制定的,它是整个社会博弈力量的均衡布局,这种均衡布局是由人性所主导,纵然是再不完美,可是它具有强效的稳定功能。
而这就意味着,革命后的社会秩序,与革命前的社会秩序并无区别,它必然是一个分层级的社会结构,不同的只是谁居于权力的颠峰。
事实上,绝大多数革命者,只有颠覆旧有社会秩序的暴力冲动,却缺乏建设新社会秩序的创意——破坏是容易的,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火焚督署,但建设,却不是一个人的工作。
在首义之日的武昌,面临着贼寇,滥杀,与士兵百姓大面积逃亡的现实,这时候的建设就意味着中止这一切——不是你想中止就能够中止的,这时候需要的不再是暴力冲动,而是一个人在民众之间的威望。
革命党人无疑都是破坏的专家,但临到建设,他们就束手无策了。纵然是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是枉然,因为他们缺乏威望,民众压根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他们发布的命令,不会有人理睬。
革命党人要想中止武昌城混乱的局面,稳定革命形势,就只能——敦请黎元洪出来。
徜黎氏不出,对旗人的滥杀就不会中止,更多的民众与乱兵逃亡之后,这座城市就会陷入道义的孤境,沦为众矢之的。
社会的悲剧,就在于年轻人投身革命,是因为他们缺乏建设的能力。而当他们拥有着建设能力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已经成为新一代年轻人革命的目标。
但我们必须要明确一点,真正的革命者,恰恰是无私无我的,比如说起义时于督署中纵火殒命的纪鸿均,为了革命牺牲自己,显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具利他主义的革命者会在革命进程中牺牲自我,成为血祭,最后分享革命果实的,却多不是利他主义者,而是投机者。
这就是牺牲者的悲剧,他们只是为了那些利已主义者而牺牲。
革命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就一句话,造反有理。
建设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一句话:恢复秩序。
【09.命到底如何革】
汤启发,程定国,马劳等党人端着枪,押着挑夫找到了黄土坡的刘文吉宅。黎元洪听到外边人声鼎沸,知道再藏匿已是无济于事,就走出来,叱责众党人曰:你们都是我的部属,我黎元洪带兵,恐怕称不上刻薄吧?为什么非要杀我呢?
众人陪笑道:不杀你……
黎元洪:不杀才怪!
众人:……真的不杀……
黎元洪:既然不杀,你们荷枪实弹,所来何为?
众人:……黎协统别误会,我们大家此来,是敦请黎协统出山,主持大计……
黎元洪:又来瞎说,你们革命党人才济济,让我去干什么?
众人曰:黎协统以恩御众,极得人心,而我们革命的目的,是杀尽旗人,反清复明。我们革命党人和黎协统一样,都是汉人,同属炎黄子孙。以黎协统之威望,想来不会让我们失望,撇下我们不管。就请黎协统出山,主导革命大计吧。
黎元洪默然半晌,问道:你们让我去哪里?
众人道:可先到楚望台,和总指挥吴兆麟商量。
黎元洪一听就乐了:原来是吴兆麟啊,他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的军事能力,有他就够了,我就不去了。
听黎元洪这句话,知道他无意参加革命,众人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党人程定国急了,端枪上前一步,枪指黎元洪:黎协统听好了,你跟我们一起革命,就仍是我们的好长官,如果不答应的话,莫怪我们无礼了。
黎元洪变色: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