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辽东惊变,北方斗人心(第3/3页)

快笔采访时,还有民人怜心大起,纷纷送药裹伤,随口问询着,直到一面营旗上了岸,真相才水落石出,那面裹着厚厚沙尘的营旗上,三个字份外醒目:“新会营”。

新会营本随着岳钟琪的南路军打到了喀什噶尔,北伐消息传来时,全营官兵又是血书请愿,又是集体呈情,希望能第一时间调回内地参与北伐。

总帅部与西域大都护府之间的文牍往来需要时间,行军调度也自有章程,他们的请愿被搁置了半月之久,依旧没有着落。新会营官兵一闭眼,一咬牙,从岳钟琪那讨来了回轮台休整的手续,一面走,一面四下托关系钻空子,凑到了吴崖身前呈情,终于获准编入山西第三军。

只是消息传来,没等到正式的行军文书下到营中,新会营就自作主张从轮台赶向内地,半个月风餐露宿,居然一口气从轮台跑到了风陵渡。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营上千人马,脱离了指挥系统,整整失踪了半个月之久。

这可是英华红衣成军后绝少出的大事故,其意义甚至不下于银顶寺之败,远在浩罕的吴崖气得磨牙,据说当时就下令将整营除籍,军官和士官全部枪毙,原本的上司岳钟琪也惶恐不已,连夜写好认罪书。

还是在西安坐镇的刘兴纯拦了一手,说军心不是歪了,而且新会营情况特殊。正是用兵之际,违反军纪之事,先每人抽十军鞭记着,等北伐之后再算总账。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新会营在风陵渡向山西行军监察报到,然后每人领受十军鞭。

“南面的人,实诚得傻啊……”

渡口的当地船夫一边嘀咕着一边戳自己脑门,呵呵发笑的同时,心中又揣着一丝异样的热感,这些傻乎乎的兵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上杆子地去送死呢?真如他们所说,求的是把他们这些人从大清治下救出来?如今他们这些人也入了南面的什么大英,如果大英的兵爷都是这样的,当这大英的老百姓,该有多幸福啊。

“何苦呢?现在大家都记不得百年前新会人作了什么,只记得红衣里的新会营骁勇善战……”

北上的民人什么都有,商人、医生、教书先生、民夫,对新会营官兵冒着这么大忌讳,就为参与北伐而份外不解。

“所有人都忘了,新会人也不能忘。新会还存着一段老城墙,日日还有人在城墙上读四书,新会女儿香的歌谣还刻在城外的石碑上……”

新会营的官兵们虽背上血肉模糊,脸上也是重重倦色,可眼瞳却是澄清无比。

“父辈从小就对我们说,新会人什么时候能踏上北方的土地,能进北京城,能把大清的黄龙旗踩在脚下,什么时候才算是洗脱了先辈的耻辱。到那时,会在石碑上刻下我们的功绩,让后人永远记得新会人曾经的耻,记得新会人已经雪耻。”

民人们静静地听着,连报纸的快笔都忘了记录,就沉浸在这股让人心灵震颤的气息中。

沉默许久,一个年轻读书人开口道:“红衣哥,不止是你们要雪耻……”

他指住自己胸膛,再看向众人:“我们跟你们没有什么分别,百年前,祖辈失了天下,现在,我们都要雪耻。”

再一个民夫憨憨道:“这也不只是你们红衣哥和秀才的事,还有咱们在出力!”

读书人爽朗地笑道:“不止你们,还有他们……”

他又指向渡口的船夫,虽一身是汗,却依旧卖力地摇桨划撸,来回穿梭地载运着人货。

新会营的官兵们笑了,民人们也笑了,看向北方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期待,那不仅是红衣的战场,武人的战场,更是人心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