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 七十年后的一封信

“1810年6月,经由正遭受列强瓜分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以及由赛里斯保护的波斯王国,再穿越赛里斯中亚诸藩属汗国,我终于踏上了向往已久的赛里斯国土。”

“赛里斯与普鲁士有着数十年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但我对赛里斯的向往却并非这种关系的延伸。当我成为康德教授的拥趸时,命运就已经注定,我必须在这个优雅而强盛的东方文明里寻找到我的终极理性,完成我的智慧启迪。这一趟行程虽是受沙恩霍斯特伯爵委派,前往赛里斯吸取军事变革的成功经验,对我个人来说,却是一趟朝圣之旅。”

“原本我对赛里斯的印象跟不列颠和法兰西以及奥匈帝国这样的世界强国没太大区别,可当康德教授发表了《天道与纯粹理性》一书后,我才意识到,赛里斯与普鲁士在灵魂上已经紧紧依偎在一起。康德教授将这本书作为他三批判系列的最新注解,阐述了赛里斯的天道思想与他二元论哲学的异同之处,当时我还只是个普通陆军上尉,却觉得这一生的智慧之路已有了目标。”

“我渴望透过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去摸索到冥冥中主宰战争的纯粹理性,用赛里斯的话说,就是战争之道。过去我在赛里斯的《孙子兵法》以及欧洲军事家们的战史和战争理论著作之间来回徘徊,始终找不到方向。康德教授为我指明了方向,这方向就在赛里斯。”

“赛里斯西域大都护府治所浩罕城是我赛里斯之行的第一站,在这里我获得了西域大都护王元帅的接见,王元帅是赛里斯大英王朝开国元老王堂合的后裔,他在骑兵战术上的造诣让我万分钦佩,由此也引发了我对现代骑兵的莫大兴趣。元帅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跟我作深入交流,他介绍了赛里斯皇家陆军骑兵九十师的师长李俊旸,由李将军为我介绍赛里斯在现代骑兵战术上的发展沿革。”

“李将军与我的交流持续了一个星期之久,他的热情和坦诚,以及向我请教欧洲骑兵发展的谦虚,让我深感荣幸。殿下您看到这个姓氏就肯定会有所联想,而您的猜测也是正确的,李将军是一位亲王,赛里斯帝国第三任皇帝的第六个儿子。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按照赛里斯的皇室爵位制度,他只有在圆满地履行了皇室义务,并且获得皇室评议委员会的认可后,才能在临终时获得王爵,目前他还只是一位伯爵。”

“赛里斯的皇子一出生就背负上了保卫帝国的责任,他们大多数都终生服务于军界,而且各有专长,但专注于骑兵的皇室将领却很少,能获得李将军的指点,这真是我的无上荣光。”

“交流围绕着赛里斯骑兵的变迁展开,来赛里斯之前,我就读过一些赛里斯西域战史,产生了诸多疑惑,其中一个疑惑就是在1741年前,赛里斯骑兵为何兴起了一股复古变革。”

“众所周知,从上个世纪后期开始,骑兵的现代化改革在东西方同时推进,阵列线步兵的诸多特点一一引入骑兵中。简化骑兵类别,统一骑兵战术,强调整体机动乃至骑兵阵列线战术,这种变革将过去各种带着明显地域特征以及民族特征的旧时代骑兵一一淘汰。从赛波战争到中东战争,赛里斯骑兵在波斯大败波斯骑兵,在埃及大败马木鲁克,靠的都是简化后的现代骑兵。”

“但在七十年前,尤其是以1741年的西域战争为标志,赛里斯骑兵兴起的变革却近于逆时代的复古。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赛里斯骑兵依旧还划分为近十种不同类别,每种类别都承担着不同任务,有不同的装备,所用的战术也有明显区别。直到九十年代后,赛里斯骑兵才开始步入真正的现代化,各种类别的骑兵融汇为现代正规骑兵,以统一的装备和战术,承担各种任务,欧洲骑兵也在十九世纪后开启了现代化的变革进程。”

“关于这个问题,李将军的回答展示了他不仅是一位高级军官,更是一位睿智的社会学家。要把李将军的回答说清楚就不是这封信所能承担的任务,等我回国之后,会跟殿下您作详细的阐述,在这里我只是简单介绍一下。”

“李将军从骑兵的基础:马说起,他认为,现代骑兵跟古代骑兵最大的区别来自于战马的出产。古代骑兵是马选择人,而现代骑兵则是人选择马。”

“他重点说到了战马养育体系,基于技术条件,古代战马养育体系非常简陋,除了数量之外,育种也是个很大的难题。这就让人们很难改变马的地域性,欧洲的冷血森林马,阿拉伯的热血沙漠马,以及东亚的蒙古马,在不同的地域,不仅只能出产不同的战马,还很难长期持续地跨地域存在。”

“现代骑兵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是高度的统一性,由此可以累积为庞大的总体,训练、作战、指挥调度不存在繁杂的类别障碍。基于这样的特点,现代骑兵才可能像阵列线步兵一样,不仅可以组织为有力的阵列线骑兵,还可以承担各种复杂多变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