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飞蛾与蝶(第2/3页)

之前皇帝已跟汪瞎子谈到此案,皇帝有了通盘布置。李香玉觉得大局正在推进,最好不要再横生枝节。这账本交给江苏总警署,由其暂时压下,等温和而且方向正确的舆论环境成熟后,国中相关工商清理好首尾。那时再翻出来,由律法体系总攻,把工商吐出来的替罪羊吃掉,这一案就能顺畅过渡到南北人心大局上,而不是让一国自乱阵脚。

曹沾挑眉:“为什么?”

李香玉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再道:“这是为表哥着想,也是为一国大局着想,到时表哥自会明白的。”

曹沾脸上浮起难以掩饰的失望,他绝没料到表妹居然会给出这么一桩建议,而表妹口中的“谋划”、“大局”,又含着再明显不过的上位者气息,这让他份外难受。

强自压住自嘲和愤怒等等情绪,曹沾反驳道:“这么一桩惊天大案,交给一省的后果是什么,表妹你精于律法事,应该很清楚!表妹你不是总讲国法如山,不容亵辱么?居然可以为了服从什么大局而置之不理,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他摇着头,一脸遗憾:“表妹,你越来越像是手握权柄的棋手,律法、公道、人心,都成了砝码,在你的棋局里来往交易,就像什么认罪减刑则例,你当这讼师,怕是有些入魔了……”

话题一下就偏了,说到了李香玉参与过的一项律法改制,因为涉及控辩交易,被墨党攻击为有失律法尊严的市侩之举,但律司、法院和讼师会,乃至国中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将刑审化繁为简的权变之举,是绝好的善政。

扯到专业领域,李香玉也不给表哥面子了,冷声道:“天下事非黑白二分,表哥怎么还如幼儿一般看国家之事?表哥前些年在军中的历练,都只变作风物文字了?”

跟李香玉比口才那是自找没趣,一句话就刺到曹沾心中最忌讳之处。他在军中几年,虽时时因惨烈战事而激起热血,但终究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军旅中。别人把他那几年军旅生涯当作荣耀,他自己却当作挫败,李香玉的话正中要害。

曹沾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就是在军中历练,才知我英华立国的根基是天道,是再清晰不过,黑白两分的天理!”

说到军队,他底气也足了:“我英华热血男儿,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卫护的是天人三伦,是公平与正义之国!如果国家把这等罪恶之事也视为砝码,肆意操持,千万英烈的忠魂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什么局再大,也比不过天理!比不过人心!”

李香玉有些无奈地道:“这案子若是只涉国人,当然如表哥所说这般,可南北贩奴还只是法外之事,只有道义,没有法理。法不所及,就得多方权衡,不能只是空谈。我们为什么没有北伐,不就是还能在法外处置这些事,不致伤损了一国人心么?”

话题继续偏到北伐,曹沾的立场自然就站在了寻常军人的角度,他冷笑道:“为什么还没北伐?不就是国中工商想要继续压榨北人,不愿接纳北人为同胞么?你们讼师站在谁一边?无钱无势的北人?不!自然是有钱有势的工商一边!北人受苦,南北相离,华夏还不能一统,就是你们这种人害的!”

他挥着手里的卷宗,坚毅地道:“这案子既到了我手,便是上天要我行天职,为一国正人心!我本还犹豫到底该怎么办,可听表妹你这一言,我决定了!你自顾你的大局,我去求我的正义!”

李香玉头痛地呻吟着,暗责自己也是意气用事,就不该跟表哥硬对硬,她缓了语气,柔声道:“此事表妹之前跟陛下已经看到了,也有了安排,表哥若是信陛下,就听表妹一言,可好?”

曹沾瞳孔收缩,话语也变得萧瑟了:“是啊,我只是个小小巡边曹事,哪像表妹你能时时伴君,知国政大局。”

他话中有话地道:“若是不涉表妹,我自是信陛下的……”

李香玉冰雪聪明,瞬间就品出了这话里的味道,弯月眉怒挑而起:“曹沾!你可以糟践我李香玉的名声,却不能污损陛下的清誉!六年前爷爷病危,说到我的婚事,是谁在他床榻前始终沉默不语的?”

李香玉一边说一边流泪:“那时表妹还以为你心结未消,没有逼你,可三年前又是谁把婚约退回来的?”

她哽咽道:“香玉虽出闺在外,可女儿家名节却绝不敢丢,这十来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曹沾,你为何不愿娶我!”

珠泪盘落,梨花带雨,曹沾心也碎了,他情不自禁地跨前两步,想要拥住表妹,可眼角却又跳出那抹紫金之色,一颗心再度沉冷,脚下也停住了。

“状元娘,侍君王,枝头凤凰,鸦雀踞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