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南洲记:老天爷一定是在玩我(第2/4页)

听到鲁汉陕说海军也没粮食,钟上位和方武,以及作为农人代表,一同被鲁汉陕召见的徐福心中一冷,诡异的是,他们却已不觉得有多可怕,甚至已不把这事看得太重,只觉遗憾,并未再度陷入恐慌。

鲁汉陕这位海军中将带来了更重要的东西……秩序,以皇帝之名,祖国大义,以及军队的权威而立起来的秩序,而这秩序在钟上位等人心中本已轰然垮塌。

“没了粮食,不想着互帮互助,却自相残杀!?珊瑚州又不是翰海荒漠,海里有鱼,陆上有鸟兽。实在不行,朝陆地深处行去,抓那些两脚兽也能果腹!看看你们却干了些什么!?你们还是我英华国民么?蓝某真是耻于称你们为同胞!”

“你们仙洲公司不是很了解珊瑚州么?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把大家拧成一股绳?”

蓝鼎元气愤地训斥着,钟上位、方武以及在混乱中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仙洲公司探险者们都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他们心中本是极愧。

“青天大老爷,我要投告钟老爷和方镖头他们逼压良民,草菅人命!”

徐福昂首挺胸,底气十足,朝廷主持公道来了,坏人就得付出代价!

钟上位不服,反过来指责农人只想埋头过自己的日子,根本不为珊瑚州整体着想,他特别例举了农人拒绝领枪防备生番的事。

矿工的代表也不服,说农人罔顾国法,草菅人命。矿工是侵犯了徐福的媳妇,为什么不经审讯定罪,就直接殴死?由此又说到粮库被烧后,农人自己赶紧护住了粮种子,一粒也不愿往外拿,是不是抱定了坐看其他人饿死的心思?你要护独食,不给别人活路,就别埋怨遭了祸害。

徐福当然要指责矿工暴戾跋扈,胡作非为,而矿工代表却咬牙流泪,说他们矿工从一开始就不被信任,不管是钟总司,还是方镖头,或者是农人,都当他们是潜在的恶人。既对他们抱着如此偏见,那也怪不得矿工以恶报恶。

两边已有了血仇,自是相争不下,钟上位听得心惊胆战,不知自己要被定什么罪,赶紧扯上了方武,说他是被方武胁迫。方武差点没气昏过去,自己倒是有这个心,可还没付诸于行动,你钟老爷自己就贴上来当狗头军师了啊,于是方武又跟钟上位吵了起来。

仙洲公司的人没多解释,就朝鲁汉陕等人耸肩,意思很明白,乱成这样,他们这几个外人又没什么威望,有威望的李顺还卧病在床,当然没办法掺和。

秩序恢复了,大家就攀上这秩序,开始为自己讨公道。很显然,珊瑚州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大家心中的公道。

蓝鼎元感慨道:“各方都不信任,当然拧不成一股绳,当然要自相残杀。”

鲁汉陕问:“那这信任,到底是怎么丢了的呢?几百人漂洋过海,到这万里之遥的异乡,相互间本该有很深的信任才对吧。”

矿工,农人,殖民公司……

蓝鼎元叹道:“大利绝了,信任自然就丢了。”

珊瑚州的大利就是铜矿,而铜矿没了,指望眼前大利的殖民公司和矿工们,自然就跟指望长远之利的农人再凑不到一起。

鲁汉陕点头:“老想着暴利,一旦事有不济,妖蛾子就都出来了。朗州那边也是这样,以为能靠香料发家,却没想到水土不服,先期的十几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然后当地的总督和主簿黑下心来,想暗中种罂粟,嘿嘿……自寻死路,现在那地方就剩下几十户人种地捕鱼,林家也在四处卖经营权。”

他数落着钟上位:“你们商人啊,就是太贪!”

钟上位委屈地道:“不为十倍百倍利,谁愿在这种莽荒之地拓业啊?只为小利,就蹲在国中买国债炒股票就足够了。”

方武、矿工,乃至仙洲公司的人都暗自点头,不是为大利,谁愿意赌上性命和一辈子前程,跑到这海外来呢?

听鲁汉陕说到林家的朗州,蓝鼎元想到自己蓝家的东明州,苦笑着摇头道:“可现实就是如此,大利也不是光有心志就能得的,还由老天爷定着呢。你们这些想得大利的败落下来,反而是跟着你们在海外生根落地,只求过日子的人得了利。”

此时不管是鲁汉陕还是蓝鼎元,都也只是看到了现象,没有总结出规律,不像他们的皇帝有后知三百年的神仙眼。海外殖民大潮分作几波,渴求暴利的商人掀起了直接掠夺商货特产的第一波大潮,消退之后,留下的就是只求过活的穷苦人。而这些人在海外自己寻找和孕育出适合当地的产业,为第二波殖民大潮提供了原料和市场的依托。

就因为看到了目前的南洋乃至南洲殖民大潮还停留在第一波大潮上,他们的皇帝才从殖民法令等各方面推动殖民大潮向第二波主动迈进。但现实和愿望,以及规划总有差距,珊瑚州这里,商人的短利大利,和移民的长利小利揉不到一起,于是人心才崩溃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