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人心之底(第2/2页)

众人齐声应诺,躬身长拜,脸上都闪着兴奋的光彩,山长刘大櫆更是一躬到底,起身时,眼中闪着振作自新的光亮。

李肆这番讲话被编作《权制论》,由翰林院充实后,成为各家学院的基础教材,和《天许之权》一同,将英华开国的治政理念和政府定位划出了清晰轮廓。

江宁天庙,感觉到暖风微送,段宏时对在此巡视的翼鸣老道和徐灵胎道:“这天下就如容器,隐像是那奇妙的蒸汽机,推送和回复之力都大兴起来,皇帝正在作的,是打出坚实之底,令这机器不漏气,由此左右往复,作出非人力能比之功。”

“而你们天主教,就像是一块铁料,要怎么补在这底子上,是等到皇帝来动手呢,还是你们自己动手?”

翼鸣老道和徐灵胎相视一笑,徐灵胎道:“皇帝不是神仙,要他动手,那就是金刀大马……”

翼鸣老道咳咳道:“所以,我们已自有主张,当年天主道改作天道,就是在凝出核心之后散开,而我们天主教,虽多宗并立,但也再难凝为一体,因此,也该到那一步了。”

段宏时长出一口气:“好、好!老夫所虑,总算是都有了着落,就算此时走了,也再无憾。”

两人大惊,徐灵胎下意识就要伸手给段宏时把脉,翼鸣老道一阵剧烈咳嗽,却先瘫了下来。

斗转星移,段宏时和翼鸣老道都已是年迈老朽,原本段宏时还以为自己油枯灯尽,却没想到,翼鸣老道先倒下来了。

李肆原本要回江南行营,可接报翼鸣老道病倒,心中也是黯然,正好,他也由江南白莲教案想到了天主教的问题,干脆赶往江宁,一是探病,而是解决天主教问题。

松江府拘押所里,一个胖子也正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指着同狱的另一个人道:“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坏的人了!”

那人苦着脸道:“钟老爷啊,你既是这般大人物,就该伸伸手,救我张九麻子一命,若是能保得性命,我在家中设下老爷你的长生牌位,日日告祭!”

这胖子正是钟上位,而另一人则是张九麻子,黄家村混战,他俩缩在林中尸坑里逃过一劫,却被官府抓住。

钟上位本是受害者,还自觉戳破了白莲教形迹,立下了大功。可没想到,那宣称自己是天主教乡巡祭祀的张九麻子,竟是白莲教徒,还是个圣坛护法!这家伙一口咬定,钟上位是来给教中人送给养的,钟上位跟白莲圣姑本有勾结,气得钟上位差点把肝胆都吐了出来。

白莲教案太大,即便钟上位跟嘉定通判候安很熟,候安也不敢随意伸手捞人,一股脑地丢给了松江,由江南行营司法参军主持审理。

擒获的教众太多,尽管抽调了众多人手,面对已达上千的教众,法司一方已忙得头顶生烟,快拔萝卜不洗泥,更兼之似乎有人背后作祟,而法司也想在圣坛护法这一级定出更多案子,因此张九麻子这无比拙劣的栽赃竟然生了效,钟上位从受害者和立功证人,摇身变作白莲帮凶。

“你到底想要搞哪样啊!现在我们两个都走不脱了!你这是害人又害己,天打加雷劈!”

钟上位有气无力地骂着,他感觉老天爷又弃了他,不该啊,自己这几年,除了勾结下地方官员,压榨下小商人,顺带用银子淹了几个江南姑娘,充实了自己的内园,打造新一代继承人的计划正顺利实施外,再没什么值得老天爷降罪的地方嘛。哦,对了,安南煤矿那边,天天死人,那不算,安南人,江南囚力,都不是咱们英华人嘛……

张九麻子道:“我能招呼嘉定天庙出面,只要钟老爷答应给天主教捐万两白银,条件是保住我天庙的祭祀之职,我就向官老爷道出实情!”

钟上位眼珠一转,热血更涌到了舌尖上,指着张九麻子,语不成声:“你、你、你太无、无耻了!”

张九麻子能招呼嘉定天庙,但嘉定天庙肯定不会认这个投了白莲教的异端。所以他要借力钟上位,用银子砸得天庙认下他,有天庙出面,只要说一声,是天庙派他在黄家村“卧底”,他张九麻子就脱身了。

钟老爷呢,就成了张九麻子的梯子……

钟上位悲愤欲绝:“你当我钟上位是什么人!?能随意遭人盘剥的!?”

他手一晃,亮出三根手指:“三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