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民族精神的萌动(第3/3页)

广场静寂了好一阵,接着陡然变得沸沸扬扬,喧闹不堪。

“还有咱们呢,咱们又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愚民!”

“官家要管这一国,怎么能事事都冲在最前面!?”

“陛下要做的是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的事,咱们一国有千万男儿,难道还不够么!?”

十数万人没有齐声赞颂,反而都“声讨”起皇帝来,站在后方的妃嫔和文武百官们都觉心绪激荡,古往今来,哪位皇帝能有这般待遇?如待家中长者一般,看似不尊,却是又亲又敬。

“是是,朕要冲锋陷阵,怕也比不过普通一兵,朕的枪法和拳脚,连某些女子也不如……”

李肆开着自己的玩笑,广场上爆出如雷笑声。一些个“武林人士”,还有熟知底细的武人笑得更欢乐,他们都知道,不管是枪法还是拳脚,皇帝怎么也比不过严贵妃。而李肆身后,严三娘也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剐了一眼,这种场合,居然也把她扯出来开玩笑……不过看这反应,似乎皇帝跟这十数万民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官家是当家的,能把这一国当一家念着,咱们就已是受着千古未有的福气了!”

“陛下你当家,咱们都放心!”

民众们也激动不已,终于有人乍着胆子喊出了这样的话,听得不少官员都皱起了眉头,虽说皇帝不再自居君父,可把皇帝从宝座上扯下来,直接比作一家一族之长,未免太不敬了吧。连汤右曾都暗道,官家这是宠民人太甚啊,就怕民人恃宠而骄。

李肆却不以为然,这个比拟,正好给他后面的话搭桥。

“是啊,我们这一国,就是一个大家!我们都是华夏儿女,炎黄子孙!”

他再一挥手,侧面传音台上,站出一队女子,身着素麻长袍,轻鼓萧笛,清亮悠长的和音顿时传遍整个天坛。

“盘古开天地,女娲泥造人,燧人与我火,有巢分人牲……”

“神农尝百草,伏羲立衍圣,炎黄出渭河,万年华夏成……”

天曲,虽出自天主教,却已发展成一项专门的歌艺。在这祭天之日,在李肆起誓护国之时,以天曲来唱出这一国万民的关联,再贴切不过。

“你我本同根,原是一家人,血脉代代传,炎黄有子孙……”

历数华夏上古沿革,最后落在了“炎黄子孙”这个概念上,往日天主教所倡,各家学派所述,有关“我们这一国”的概念,真真切切落在了“我们这一家”的认识上。此时广场上十数万人,即便往日不去天庙,没接触过“扎根”之事的,也都有了跟他人血脉相通的感觉。

我们为什么能是一国,因为我们先是一家,我们不仅是圣贤言里因仪礼而融成的华夏,更是因万年血脉繁衍而联在一起的炎黄子孙。

“我们就是华夏!汉时叫汉人,唐时叫唐人!现在叫英……好像不好听呢……”

“难道还要分宋人和明人?咱们就是华人!没错,炎黄子孙,华夏之人!”

十数万民众一边合着天曲唱着,一边感受着这种血脉相通的温暖之力。

在李肆那个时代,“炎黄子孙”这个概念,“华夏民族”这个认识,是到了清末,因反抗满清而凝结而成的民族认同。抗日战争时,华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才有了民族精神的崛起。

而在这个时代,英华的民族认同,最初来自于华夷之辨,随着一国的国势增长,民智初开,又加入了一部分国人自傲感。此时的国人,都懵懵懂懂有了一种“我们是一族,所以能成一国”的感性认识。

民族精神的凝结,有诸多途径,有来自危亡时刻的压力,有来自强盛时代的骄傲。而英华在这两面都有粗浅的经历,如今满清南侵,一国虽远未到危急救亡之时,可这压力传递到大部分国人心中,民族精神进一步成型了,李肆借着今日广集天坛的机会,再推一把,不能说华夏的民族精神就此崛起,但至少这条道路更显清晰。

天曲悠悠,余音绕空,一阵阵鼓点声,又细又密,节奏明快的鼓点声响起,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军鼓。

李肆沉声道:“鞑虏南侵,不过是疥癣之患!我英华大军云集,今日一展雄姿,让万民宽心,让鞑虏胆颤!”

阅兵,李肆也要阅兵,要安抚国民怨气,要凝结一国人心,光赌咒发誓,彰显帝王之心可不行,得让民众亲眼看到真刀实枪,看到这一国的力量。

正好是立国十年,阅兵也是纪念。

去年雍正阅兵,就在西山大营,就对王公重臣,而李肆阅兵,则是汇集全国各军,展示给十数万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