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传统的变革(第2/3页)

桂真立在战列中,如天降战神一般地咆哮着,他带部队从来都不惜力惜命,而他手下的旗人师也都以出身自卑,对他的压榨不以为苦。他的咆哮如无形的鞭子,抽在第六师的所有官兵身上。

“后面有萨摩鬼子,左右有仆从军,你们有脸退,我桂真可没脸!”

这是桂真内心的真实想法,旗人在国中地位不仅比汉人低,甚至还比苗僮瑶人还低,但怎么也比萨摩鬼子,比外藩土著高。就为了面子,他也绝不能退。他就是要用旗人的血涂抹他的功业,而这也是让旗人洗刷名声,回归汉人族群的唯一途径。

而他强调的要点,正是维持住己方战列火力的关键,控制、组织,宁愿僵硬而缓慢,也不能因急而散。桂真近五十岁了,学东西已经不怎么灵光,所以他也将自己在黄埔陆军学院所学的战列教典抱得格外紧。

要维持住战列线的火力,不仅需要战列线官兵有极为坚韧的意志,还需要长时间训练下的节奏把握。

战列线是怎么溃乱的?开始一队十个人都能以一分钟三发的射速齐射,渐渐就会有人慢下来。如果军官没有调节节奏,帮助士兵度过混乱期,那么慢下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他们不是胡乱开枪,就是出了这样那样的状况,总之脱离组织的火力越来越多,到最后战列线其实成了铅弹凌乱的对流,而不是整齐的冲刷。

好的军官,训练充足且意志坚强的士兵,在顶过最初的压力后,不仅不会降低射速,还会因进入亢奋状态而群体加速,从而爆出一分钟四发乃至五发的射速,形成所谓的“会心一击”。

很遗憾,第六师的官兵没有这个素质,他们的射速始终压在每分钟三发左右,偶尔还会产生令人心悸的散乱漾波。但“决不能在萨摩鬼子和仆从土著面前丢脸”的羞耻感压住了第六师,桂真的强厉压迫又稳着阵脚,这样的射速也能维持下来。

两道极为宽大的横阵战列不断喷吐着焰火硝烟,正面的冲撞持续了十来分钟,谁也没将谁撞退。双方的状态都如一根绷到了极限的橡皮筋,再也无法做出更多选择,只能继续这么对轰着。

上刺刀的选项已经从桂真的脑子里消失了,他能压着部队维持住射击,就觉已尽到了最大的努力。而不列颠人似乎也是同样状态,所有勇气都用在了维持战列和火力上,如果停火上刺刀,相信全线战列都要崩溃。

透过烟幕,桂真在望远镜里看到不列颠人的军官已经开始枪毙脱离战列的士兵,一丝暖意回到胸膛,他觉得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自己倾斜。可部下轻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回头,看到了一排黑帽红衣兵在后方列阵时,顿时又觉得咽喉干燥起来。

这片河滩荒野原本没有名字,后世只将其当作沙廉之战的一部分,可对第六师来说,这才是他们的决战。半个小时里,他们已经打光了身上的弹药,开始用后备弹药。而整场战斗,活到最后的人都开火了一百次以上。

人终究不是机器,漫长的对轰之后,枪声终于散乱下来,敌我都是如此,不管军官们再怎么努力,齐射已经无法组织起来了。看到第六师的战列破损不堪,不少官兵甚至是站在尸堆里射击,吴崖赶紧派出援兵,以翼为单位逐步替下第六师的人,却依旧保留了桂真的指挥权。这是桂真应得的,吴崖虽然对此人背景和行事风格不满,但这般坚韧的战斗意志,吴崖也必须给予尊重。

对面的不列颠人却没有这样充足的兵力,他们只是不停地摊薄战列,最后连两排横阵都维持不住。

“我们失败了……克林顿干的好事,他把黄皮猴子训练成了真正的军队,跟不列颠模范陆军一模一样的军队!我们不是败在黄皮猴子身上,而是被我们自己的陆军打败了。”

两个小时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缅甸军团司令威廉·金尔上校沮丧地摘下了军帽,似乎是在向敌人致敬。不管是制服色彩还是战斗节奏,乃至战斗意志,对面那道红衣战列跟本国军队都极为相似,当对方的射击从凌乱不堪渐渐转作有序,又开始恢复了节奏时,他知道失败正急速向他奔来。

“该是缅族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朝着部下点头,然后拨转了马头,在骑兵的簇拥下绝尘而去。

不列颠人是审慎而冷静的,原本指望以拿手的横阵战列击破英华军,却没想到陷入了一场泥泞般的排枪对射中,既然事情已经偏离轨道,就没必要再投下更多砝码。趁此机会,将火炮、骑兵,以及残存的步兵带走,后续的战斗还能握有更多砝码。

不列颠人退下,缅族人被推上了战场,迎接他们的是英华的仆从军。但后续的战斗,双方都再提不起什么精神,缅族人溃退,仆从军大胜,吴崖等人也没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