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瓜熟蒂落,除了个硬核(第3/4页)

萧胜沉声道:“军门是汉人!我华夏既已复起,为何不能弃暗投明,为施家另来一番功业!?我不相信,以军门之能,看不到北面鞑子朝廷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事。日后史书上的施家,会是怎样面目,军门就不多想想!?”

施世骠楞了好一阵,继续摇头:“我是为我的忠义,这跟朝廷是不是汉人的朝廷也没关系。前明不是汉人的朝廷么?为何二十万清兵入关,就打服了亿万汉人,得了这江山?那时汉人的忠义在哪里?”

萧胜恨声道:“那是不同的!如今这朝廷,也更是不同的!”

施世骠点头:“南朝确实不同,根底都变了,工商在前,农人在后,儒士眼中的禽兽地府。我自是不这么看,但我却觉得,自己怕是习惯不了,总觉得不知道是在为谁卖命,那滋味不好受。”

萧胜按捺不住火气,怒声道:“卖命!?军门你为雍正卖命,换来的是什么?福州都统尚桂领军退到分水关,闽浙总督满保的兵堵在伏石关和青草隘,江西巡抚田文镜的兵堵在建昌府和观音关。你的朝廷,你的皇帝,根本就不愿再救福建,根本是把军门当作了弃子!”

施世骠不愿再继续谈下去,淡淡道:“施家还有机会,我施世骠,却没这个机会。我已经老了,这辈子不想再效力第二个朝廷,即便有什么功业,后人也总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的功业,我的富贵,全是从北面朝廷来的,这是大义,我不能违的。”

他目光变得悠远:“旁人唤我福建王,东南王,猜我不是有南投之心,就是有自立之意,可我既是汉人,就该守汉人之义。”

听施世骠如此决绝,萧胜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施世骠再道:“我也说了,施家还有机会,你真念昔日相交之情,就帮我护住一个人吧。”

接着他举杯道:“再求一事,记得将我的尸首转交家人。”

金厦海面炮声隆隆,水柱零零星星溅起,岸上却是烟尘漫天。“十万大山”号的舵台上,一个年轻人正不习惯地摸着没了辫子的后脑勺,两眼发红地看向岸上。那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四个兄弟。

萧胜放下望远镜,问这个年轻人:“廷舸,恨我们吗?”

施廷舸,施世骠的庶子,年方二十岁,他沉沉地摇头:“我恨父亲和兄弟们的大义,逼着他们不得不死的大义,为什么跟汉人之身凑不到一起。”

萧胜叹气:“你没必要想那么多,需要做的,就是多娶几房,多生几个儿子,把你爹那一房的血脉传下去。”

施廷舸沮丧地道:“我只是个庶子,我娘是个洗洒丫鬟……”

萧胜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去天庙扎根,施家不认,老天爷认,对了……”

他转向身边的孟松海:“处置尸体多留意些,比照我们自己人的标准。”

孟松海不解地道:“既是如此顽愚,那就是铁心为鞑子助纣为虐,为何还要如此善待?”

萧胜叹气,语气里满是愤懑:“他们终究是汉人,让他们死战到底的东西,终究是我们汉人所倡的大义,这让我更恨鞑子,多少好男儿,血不能为华夏而流,都是鞑子跟那帮腐儒狼狈为奸的恶果!”

炮火越见猛烈,就在施廷舸朝海岸方向下跪叩首的同时,另一艘海鲨舰上,蓝廷桢和林亮也在蓬蓬叩首。

施世骠不降,是因为他不能降,不仅有三个儿子在北面,施家也在北面撒开了太多枝叶,他不能连累这些人。而他这个汉人出身,握有兵马军政实权的靖海将军,丢了福建,也没处再逃,雍正会很乐意将他明正典刑,再借机将施家在北面的枝叶好好修剪一番。他可没法跟福州都统比,人家是满人。

因此他带着四个儿子,数千一心报国的官兵,亲守金门炮台。

但蓝廷桢和林亮不同,蓝廷桢族人都在福建,林亮更是当地小户出身,他俩还年轻,没什么包袱。当他们坐看苏比克海战时,灵魂就已被英华海军粘住了。置身一支强大的,属于汉人的海军里,这种诱惑,比死亡威胁更为有力,所以他们带着近两万官兵降了。

十二月六日,萧胜领舰队攻金厦,满清靖海将军施世骠在金门炮台负隅顽抗,与英华海军炮战一日,火炮损伤殆尽。七日,伏波军从侧面登陆,迂回夹击,他跟四个儿子中炮身亡。

收复金厦,对海军而言,强度远远低于跟西班牙人对战。这一战毙敌七百多人,俘两千余人,而伏波军和海军船员总计死伤不过二百多人。

但萧胜心头却非常沉重,施世骠跟他交情不算太深,可在他看来,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奈何受家族所累,外加还死死抱着“忠义”,不能转投他这里。他现在迫切需要人才,除了会操帆的,还要对海战有自己心得的。施世骠虽不懂战舰作战,但当初萧胜也不懂,一步步摸索才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