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康熙真没有五十七(第3/3页)

“洱海昆池道路难,捷书夜半到长安,未矜干羽三苗格,乍喜征输六诏宽。天末远收金马隘,军中新解铁衣寒。回思几载焦劳意,此日方同万国欢。”

这是康熙二十年,大军攻陷昆明时自己所作的御诗。吴三桂之国尽灭,和三藩十来年的争战终于告一段落,华夏旧地再回他爱新觉罗·玄烨之手。

“万里扶桑早挂弓,水犀军指岛门空。来庭岂为修文德,柔远初非赎武功。牙帐受降秋色外,羽林奏捷月明中。海隔久念苍生困,耕凿从今九壤同。”

这是康熙二十二年,施琅收复台湾后,他怀着喜悦之心做的御诗。孤悬海外之郑逆终于被剿灭,他治下之大清,汉人之地已河海宴清。

“胡人铁骑屡窥边,跃马雁门前。黄尘滚滚阴山外,遍胡笳、蔽日狼烟。冲折旗车鼓角,纷披甲胄兵鞬。踌躇魏武冁挥鞭,勒石记燕然。疆宁圉靖承平日,指京华、高奏凯旋。弘业延传百世,懋功嗣响千年。”

这是康熙三十六年,塞外草原,锦旗招展,大军如潮而进,他因打败噶尔丹而长吐一口气,就在马上所作的御诗。

平三藩,收台湾,败噶尔丹,这是他的武功,而他倡儒兴文,大清也在这华夏稳稳扎根。几代君臣苦心经营,他宽仁而治,臣子持贤而佐,清廉之臣辈出,历代未有。康熙五十二年的万寿大礼,更是砥定他历代未有的盛世治名。

可就在这万寿大礼之后,那色彩艳丽的记忆碎片骤然黯淡下来,他的治世也就此转头向下。

所有碎片都带着一根黑线,黑线的尽头,是一尊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像,而在那巨像之后,却是另一些艳丽碎片,那该是他继续坐享盛世太平的历史,可就因为这尊巨像的阻隔,那些碎片,彻底变成梦幻。

“李……李肆!”

康熙的意识在狂呼着,我不该是这般下场,我不该死,我是大清的圣君!

那巨像轰然笑了,有如神明一般地下达了宣判。

“爱新觉罗·玄烨,你的生命,就此终结,你的历史,也到此为止。跟着你一起终结的,还有遮蔽整个华夏的满清之治,未来的天下,将是一番你绝难明白的景象。”

“你的罪状,即将受到审判,而你的子孙,也将一个个跟在你的后面,架上地府的刀碾高台……”

在巨像的轰鸣话语中,康熙的意识化为飞灰,再无痕迹。

看着出屋的常保神色恍惚,手还在无意识地抽动,李卫嗯咳一声问道:“皇上……如何?”

常保瞪眼:“皇上自然是……是早就去了。”

胤禛再度跪倒,泪流满面。

寅时尾,大学士、诸位阿哥等人聚齐,就在御前,张廷玉展开诏书,沉声念着:“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

看着榻上被黄绫盖住的康熙面容,如铅铁一般毫无动静,马齐、嵩祝、萧永藻等大学士,以及诸位阿哥心神摇曳,还没从这极度不现实的状况中摆脱出来。而十三阿哥胤祥则偷偷看了一眼也正跪着聆听遗诏的胤禛,见他一脸泪痕,神色却依稀平静,心中不由一个大跳。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张廷玉念到最后一段,满屋静寂,然后就听胤禛一声嘶嚎:“皇阿玛,这般苦重的担子,您怎么就交给儿臣了啊,皇阿玛……”

张廷玉和隆科多一左一右,将胤禛扶起来,然后跪下高声道:“新皇已立,诸臣叩拜!”

九十等阿哥还软在地上发楞,其他阿哥跟着大学士已经茫然而机械地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起,虽然还有些杂乱无章,却像是定海神针,稳稳立在了胤禛心中。他竭力提振作精神,稳了稳哭腔,想说点什么,可眼角扫到塌上,黄绫下还露着康熙的一截下巴,心神一晃,再难站住,顺势扑在床边,再度拉开了嗓子:“皇阿玛……您怎么就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