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宜将剩勇(第3/4页)

这座桥是汴河上十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笙歌不断绝,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落。乃是汴梁一景,称为“州桥明月”。杨浩刚到汴梁城时,有一次夜游州桥明月,一时后代人的恶趣味发作,还在北桥头一侧不起眼处,用石头在桥上划了“杨浩到此一游”几个字,其实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希望把自己生存的痕迹一直流传到自己原本那个时代的心思。

但是见惯了,最初那种清风明月、诗情画意的感觉也就没了,匆匆行于桥头,杨浩不曾旁望一眼。

他走到桥中的时候,一叶平船刚刚隐入桥下。天汉桥与相国寺桥都是比较低的桥,下边难通大型舟船,但是平船却无妨。此时平船船头正抱膝坐着一个玄衫少女,当桥身阴影映上船头,那抱膝而坐的少女下意识地仰起脸来向桥上一望时,杨浩正步履匆匆,大步走在州桥中央。

小船儿隐入桥下,船头的玄衫少女将白嫩俏巧的下巴搭在了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南唐皇帝李煜竟是这样一个鼠目寸光、毫无大志的一国之主。擅诗词、精歌舞又能如何,于一国之主,身系万民的皇帝来说,那不过是小节。尔食尔禄,民脂民膏,身为一个君王,难道只知在那一个小天地里享用自己的富贵?

她苦思冥想,又费尽周折,才联系到了林虎子,取得了他的信任,说服他接受了自己的计划。宋对唐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个计划对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能彻底解决大宋,至少也要让它大伤元气,至少十年之内再也无力对外发动大的战争,可谁知李煜畏宋一至于斯。

宋国一旦解决了南汉,下一个必取唐国,唐国一灭,陈洪进、吴越钱氏,唯有乖乖向大宋臣服,到那时西北折藩何去何从?如果哥哥的志向只是做一个富家翁,那就好办了,可是哥哥显然不愿将祖宗苦心经营近两百年的基业拱手于人,作为折家的女儿,她能眼睁睁看着家门破灭?

她不是男儿身,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想自保,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船儿驶出了桥下,一天阳光又撒在她的身上,但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黯淡。

情郎已然诀别,家门危机重重,她只是一个女儿身呐,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这么多的重负?她真想找个人大哭一场,诉诉自己的疲惫和委曲,却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的温暖怀抱……

一股岔流涌来,小船儿颠簸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岔流上驶来一艘大船,船身很重,吃水很深,这是往城中运粮的船。江、淮、湖、浙数百万石米,及至东南物产,百物重金,东京的粮食和使用的各种物资,都是靠这水道源源不绝运进东京……

折子渝无意地扫过,却霍然回头,双眼陡地一亮!

……

“媚狐窟”,吴娃儿的香闺。

吴娃儿、沈娆、文惜君三人席间跪坐。

文惜君轻叹道:“姐姐这里,往日里白天也是宾客如云,如今人也少了许多。”

吴娃儿苦笑道:“我还是低估了她踏青春游之举造成的影响,那些士子们一支支妙笔生花,把她柳朵儿吹嘘的天上少有世间无,姐姐这里许多相熟的客人都闻风而去了。每日这么大的开销,再这么下去,唉……”

沈娆恨恨地道:“‘媚狐窟’是可以宿客的,有些姐妹的恩客尚还留恋不去,姐姐还能撑得住门面,你也知道妹妹那里只以曲乐娱人,‘如雪坊’一鸣惊人,妹妹那里现在已是门可罗雀了,我再养不起那许多院子门子,车夫小厮,侍酒的奴婢,再这样下去,只好关门大吉了。那个柳朵儿忒不知羞耻,她勾搭了那杨浩为她效力,却把他看得好紧,根本不容人染指。”

“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齐向她望去,文惜君按捺不住,脱口问道:“娆姐姐私下里去找过杨浩了?”

沈娆白净的面皮登时臊得通红,轻啐一口道:“说的甚么胡话,我怎会做出那样跳槽的事来?”

跳槽一语本源自青楼,是说妓女琵琶别抱,犹如马之就食,移至别槽。后来则又可指嫖客厌倦旧爱,另寻新欢。如今延伸的意思就更广了些,沈娆本与吴娃儿、文惜君交好,若是与杨浩私通款曲,背弃了她们,那也就是跳槽了。

文惜君还不甘休,又追问道:“那你怎知这些事情?”

沈娆道:“柳朵儿一诗一歌一舞,一举红透东京城。有人花重金买通了‘如雪坊’的婢仆,打听到‘如雪坊’揽来一位诗才出众,既歌能舞的西域诗僧,而这人却是杨浩找来的。她们为求一曲成名,都想找到这位奇僧,唯有在杨浩身上动念头,可是柳朵儿把杨浩看得甚紧,直把她做了自己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