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谒见蜀王(第2/5页)

“蜀地羌、藏、苗、彝等种族众多,族人大多好狠斗勇,最难安抚,现在都掌蛮又在寻衅闹事。杨凌此人好大喜功,如果被他知道,说不定为求功劳,又会动刀动枪、横生事端,使我巴蜀刀兵不断,葬送了为父苦心经营多年,才维持下来的大好局面。槿儿哇,平素你喜欢聚友饮酒,父王没少训斥你,这回你倒不妨尽展所长,你王兄不在家,由你来代父王回访宴请杨凌几次,让这位天子近臣有点事做,免得他在四川生事。他既说是奉了皇命探望为父,我们回请酬谢,也就不算逾越礼制结交朝臣了。”

“是,父王放心,孩儿理会的。”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为父生病后,各部土司蠢蠢欲动,你王兄又是头一次担任部族间的纠纷调解,这些蛮族民风彪悍,两个百姓因为一竹筒的盐巴,也能引致两大部落数万人的大战,为父担心呀。这都掌蛮人尤其难缠,向来不服王命,自我大明坐了江山,这百余年来,他们与汉人间的摩擦纠纷,此起彼伏从未间断。前年先帝还颁诏称赞为父治政有功,教化一方,使得蜀境一片升明盛世景象,晓谕诸王向为父学习。这些话言犹在耳,如果此时都掌蛮的事弹压不下去,闹出事端来岂不叫人笑话?都指挥使司刚刚换了人,具要是闹出事来想瞒怕是也瞒不住,为父虽在这青羊宫中,哪里还能做得到心静如水、又怎么能够修身养性呢?”

蜀王朱宾翰才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却似被重负压弯了腰,变成了一个体衰年迈的老人,被儿子扶着,一边忧心忡忡地说着,一边向绿树掩映下的居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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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深居简出,王府事务多由世子让栩代父之职。世子颇有乃父之风,沉稳练达、处事冷静,治理一方功绩卓著,所以不但得到蜀王嘉许,也甚称蜀地百姓爱戴。”

“这么说,事实上这两年来,真正意义上的蜀王并不是朱宾瀚,而是朱让栩了?”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朱让栩是蜀王世子,未来的蜀王,众望所归之下,又有蜀王支持,他在四川军中和百姓里的威望地位,确实不下乃父。不过,蜀地十五位土司,其势力、权力实比蜀王府和布政使、指挥使司衙门还要大。”

柳彪来到四川不过几个月,看来许多情形已了如指掌,对答如流地道:“朝廷给予土官的权力极大,各部族只要不涉及汉人的事,无论民政、律法,均完全由土官自主决定。各部族的百姓只知有土司,不知有朝廷。天下皆传蜀王贤德,以礼教归化四夷,予民以惠,休养生息,以致巴蜀殷富,百姓安逸,据卑职的调查,这些确实不假,不过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蜀地王族众多,百余年来不断圈地买地,如今仅以成都为例,蜀王家族拥有的土地占了七成,卫所屯田占两成,而自有土地的农民不过才一成,其余全是蜀王佃户。只不过蜀王所收田赋较低,佃户耕作所得并不比自有土地者少,所以为佃户者只有感恩戴德,从无人心生埋怨。”

杨凌淡淡一笑:“不做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事,在许多视百姓如刍狗的藩王中,的确算是比较仁慈的了,不过作为这么大的一个利益集团,土地不断集中,早晚必生祸乱。只要将来的蜀王一旦不再依照祖训厚待百姓,凭着他占有这么多的土地,马上就可以让百姓全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打断柳彪的话道:“这么做难道就没有什么坏处么?蜀王再贤明,终究不能保证整个家族人人皆怀慈悲心,土地圈占多了,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佃户,为何朝廷从未听说有大股的四川流民窜入中原呢?莫非蜀王另有安置办法?”

柳彪目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答道:“大人明见。巴蜀之地自己无田而又不能为人雇佣的流民确实不少,不过百姓没有路引不得擅离其地的政策在各地早已名荐实亡,唯有蜀地仍一如当年,流民被官府控制,出不了川,便散入山野,投靠各部族求生。这些蛮族有勇,而我汉人有智,有他们的加入,各地的土司就更难对付了。小金川现任卓基土司拓拔羽,就是因为无田无业而流离失所,投靠了上一任的土司喀巴大喇嘛,并且成为他最信任的幕僚。喀巴是黄教喇嘛,因为没有娶妻留后,过世时便将土司之位传给了他,可是由于他昔年颠沛流离的惨痛经历,这位土司比藏人更加仇视汉人。就是现在,他的女儿虽和蜀王庶子彼此交往,拓拔羽仍是轻易不入成都一步。”

杨凌微微皱起了眉:“蜀地看着是治理的最平静的地区了,其实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股势力在暗中角逐倾轧。真难为了蜀王,也不知他耗费了多少心思调解平衡,才能维持着这种表面的暂时的平静。可是一旦处理不当,一个问题的暴露就会引起一连串的问题反应,惹起轩然大波,蜀王简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