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节 士信(第4/6页)

回转到茅草屋外,吃了点烤肉,可味如嚼蜡,想了半晌,见到夜幕降临,放心不下罗士信,索性在他身边的杂草上靠着柱子小憩。这一天身心交瘁,很快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突然见到罗士信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却不吱声,窦红线心中惊凛,霍然睁开双眼,却见到月在中天,清冷依旧,透过茅屋顶部撒下光辉,点点哀愁。月影依旧,身边的罗士信却已经踪影不见。

窦红线大吃一惊,慌忙站起来,举目先向张须陀的坟墓望过去,只见到青光满路,坟前两个墓碑,一个当然就是罗士信。

罗士信还是在那直挺挺的跪着,不发一言,窦红线走出去,踏碎了夜的宁静,仿佛又踏碎了一颗心,可宁静还能复原,但是心碎了,怎么也无法好转。

她只是站在罗士信的背后,知道劝也没用,却也不忍离去,只是呆呆的立到天亮,又等到日出,日升。

到了正午时分,窦红线又是忙碌着生火做饭,把昨日未吃完的鸡汤热一下。

她身为窦建德之女,自从懂事以来,一直都是为父亲的大业谋划,联络无上王,和瓦岗联盟,赶赴草原,从来没有歇息的时候。像今日一般,心中只牵挂着一个男子,为他做饭,替他担忧,倒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她和罗士信其实早早的相识,情苗暗种,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她心中,罗士信的分量是如此之重。她只是在想,无论如何要让罗士信活下去。心中又有些后悔,要知道今日他会如此,当初就不会找他。

胡思乱想的功夫,罗士信又动了下,窦红线紧张的望,只怕他又倒下去。罗士信没有再次倒地,只是缓缓的叩首,叩了三次,每一次虽是无声,可在窦红线心中,总觉得惊心动魄,地动山摇。

罗士信叩首完毕,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身子虽然虚弱,却终于还是站了起来,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窦红线的身上,良久。

这一次,目光并非漠然。

“你来了……”

虽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窦红线那一刻,只感觉日光明亮,空气清新,心中满是喜悦,用力的点头,“士信,我来了。”

罗士信又望了她良久,缓缓的坐下来,随手从热汤中抓起了半只鸡,慢慢的咀嚼。

他吃的很慢很仔细,窦红线心中却升起喜意,又见到一只手汁水淋漓,心痛道:“士信,小心,才烧开的水,很烫。”

罗士信一言不发,只是吃完了半只鸡,双眸中终于有了点神采,喃喃道:“昨天本来是我给张将军守墓的最后一天。”

窦红线用力点头,“我知道,所以我……”

“可我晕了过去,所以今天又多守了半天。我不能不喝你的鸡汤,因为我说到的,答应的,就要做到。不喝鸡汤,没有力气守墓。”

简单事情,他简单的说,可其中的深意却让窦红线泪盈眼眶,“士信,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她说到这里,望见罗士信木然的表情,再也说不下去。

罗士信不望窦红线,自言自语道:“我该走了。”

他缓缓起身,看了张须陀的墓碑一眼,转身摇摇晃晃的向山下走去。

窦红线霍然站起,大声叫道:“士信!”

罗士信止住了脚步,却不回头,也不吭声,只是默默的站着。

窦红线走过来,关切问,“士信,你要去哪里?”

罗士信望向远方,摇头道:“不知道。”

窦红线柔声道:“士信,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受,我理解你……如果你真的无处可去的话,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一起去我爹那里,我爹对你很有好感。”

罗士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窦红线鼓起勇气道:“士信,我的心意……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罗士信的声音如同冰一样的冷。

窦红线本来脸上绯红,如同朝霞般,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失去了血色,苍白如玉。

“士信,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初不该找你。我知道我错了,如果真的上天有惩罚的话,惩罚我一人就好,而不应该惩罚到你的头上。”

罗士信嘴角微微抽搐,“窦红线,你说错了。”

窦红线一愣,“我说错了什么?”可听到罗士信直呼其名,那一刻心如刀绞,双手攥住衣角,一颗心跳的忽快忽慢。

罗士信还是望着远方的山峦,声音却如白云般飘渺,“错了就是错了,不需要别人担待。做了就是做了,也无须别人担待。”

窦红线轻咬红唇,低声道:“我知道……你本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才会跪在张将军坟墓前认错。当初大海寺前,你在众人中,单身抢出张将军的尸体,就算瓦岗众人都是不敢拦,你做了这些已经足够,我想事后谁说及罗士信这个名字,都会说一声,罗士信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