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四章 元亨利贞(中)(第2/3页)

正在万念俱灰时,她却惊见弟弟瘫倒在地,赶紧定睛一看,便见一条彪形大汉站在那里,提着好大一只手掌,显然是击倒苏志坚的凶手。

苏雪刚要尖叫,那人却低声道:“苏大家,是我。”这声音她简直太熟悉了,不正是‘他’那形影不离的卫士长吗?

苏雪心神一松又一紧,赶紧走上前,查看弟弟的呼吸,好在还很平稳,看来只是昏过去了。便听三尺小声道:“我听他出言不逊,才忍不住教训了他一下,不过您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苏雪狠狠瞪他一眼,道:“还不把他抬进来,地上多凉啊。”

三尺撇撇嘴,但还是照办了,费劲的扛起身高体大的苏志坚,闷头跟苏雪进了院子,倒把大人落在了后头。

沈默虽然被无视,但没有丝毫不快。相反,他现在满怀愧疚,心里尽是自责。方才苏志坚的话,虽然是说给苏雪听,却仿佛一记记耳光,抽在他这个偷听者的脸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实话实说,若不是苏志坚的话太过难听,担心苏雪会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他可能不会让三尺出手,选择悄悄溜掉。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时冲动的结果,是要面对如此尴尬的时刻,沈默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昏黄惨淡的月亮,心说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肯定是诸事不宜,要不怎么就从早晨闹心到现在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三尺从里间出来,小声道:“那小子明早才能醒。”说着朝沈默挤挤眼,一溜烟跑到了大门口。

最起码得像个男人吧……沈默叹口气,整整衣襟,迈步走进了苏雪的房间……房间正中的圆桌上,是桌上的白瓷瓶中,插了一支孤零零的梅花,枝干清矍,花瓣细小,却能闻到暗暗的幽香。除此之外,素雅的房间内,陈设一如昔日,桌椅琴棋书画,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棋盘上的黑白子,摆放的位置都是那样的熟悉。

沈默还记得这盘没下完的棋,那时他刚刚从江南回来,给苏雪带了些土仪,过来坐了坐,对弈了两局,后来因为突然有事,没有下完便走了……不过那已是半年多以前了。他的目光在残局上流连片刻,伸手摸一下棋盘,竟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心中不由重重一抽。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沈默回头一看,苏雪已经到了身边,她伸出手来,看似随意地在棋盘上一抹,便将棋子彻底打乱。欲盖弥彰道:“自己闲着无聊摆得棋谱,入不了大家法眼。”

沈默笑笑,他不可能得了便宜又卖乖,便干笑道:“不请我坐下。”

“你要坐,谁还拦得住?”今天的苏雪,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沈默尴尬的坐下,又笑道:“讨口水喝呗……”

“没烧。”苏雪道:“忍着吧。”

“哦,好嘞。”沈默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曾几何时,和她相处的那种轻松自在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越发的纠结与沉重,这才是他半年不登门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因为‘忙’。

※※※

苏雪虽然说起话,但还是起身给他烧水,沈默道:“让丫鬟干吧……”

苏雪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忙起来,把小铜壶坐在炭炉上,便守在炉边发起了呆。

沈默挠挠腮帮子,只好也上了榻,坐在蒲团上,隔着小炭炉与她对坐。

两人都坐在暗中,炉火照在顶棚上,形成一个很圆的、很朦胧的红色的光晕,也让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柔和了许多,苏雪仿佛在看沈默,又仿佛在看扑朔跳动的火苗,轻轻扇着扇子,声音有些飘忽道:“你……都听见了。”

“嗯……”沈默点头道:“都听到了。”

“便当没听见的吧。”苏雪调整下呼吸,朝沈默勉强一笑,那笑容却让人深感心碎。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沈默轻声道,苏雪便不作声。

沉默片刻,水滚了,苏雪便起身拎壶沏茶,中华茶文化发展到这时候,已经可以称为茶艺了,且非得素手芊芊的美女来沏,才能将其韵味淋漓展现出来,而苏雪则将其彻底演化为一门艺术,整个过程如高山流水,云淡风轻,仿佛在演奏一曲轻快的乐章。

沈默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那些沉重的、沮丧的、愧疚的、悲伤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便随着金黄色的茶汤注入杯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苏雪也恢复了往日从容淡定的气度,淡淡道:“喝吧。”

沈默接过来,饮尽,苏雪再给他斟上,再饮尽,如是两杯之后,说够了‘好茶……’之类,毫无营养的赞词后,沈默终于低声道:“志坚的话虽然难听,但我觉着,那个提议……你不妨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