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三章 远虑近忧(第3/3页)

“是么……”沈默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几天,我去庵里看她,结果主持说,她已经回杭州了,还给我留了封信。”徐渭意兴阑珊道:“信上说,其实我的心意她都明白,但她不能耽误我的前程,也不想再给家族抹黑,所以还是从此京师江南,天各一方,永远不要再相见……”

沈默默然,他也觉着这话在理……如果年轻时,他一定会劝徐渭把她追回来,但现在的沈默,只会默默陪着徐渭舔舐伤口,而绝不会劝他这样做。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默问他道。

“不知道……”徐渭揉着乱蓬蓬的头发道:“我现在有点乱,等我想想,想想再说……”

“好的。”沈默微笑道:“慢慢想,不着急,千万别冲动就好……”

马车行走在静谧的街道上,漆黑的天空中,有洁白的雪花无声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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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嘉靖四十二年的冬天,给人的回忆一定是白茫茫的,这也让京畿一代的灾民状况,变得愈发严峻起来,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冻死饿死,其惨状是任何人都不能熟视无睹的。

“救灾,一定要救灾。”奉父皇之命,裕王巡视城郭,看到了那饿殍满地的景象,心灵大受震动,对一同巡视的徐阶道:“那都是我大明的子民,阁老,咱们不能不管啊!”

“当然要管。”徐阶轻声道:“其实朝廷已经尽力了,把太仓中的存粮都搬出来了,可是这天寒地冻,运河结冰,南方的粮食运不过来,只靠太仓这点存粮,那是杯水车薪啊……”顿一顿道:“不过一天两次施粥,还是可以勉强支撑的,只能让他们再忍一忍,等到来年二月,一切就好转了。”

对徐阶的这个解释,裕王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好主意,只能先听之任之。与徐阶分手后,便闷闷不乐的坐在八抬暖轿中,让人抬着往江米巷行去,他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问自己的老师。

胡思乱想间,便到了东江米巷的礼部衙门,裕王命人停下,让冯保进去打听一下,沈侍郎在不在里面,若是在的话,就把他叫出来说说话……还特意嘱咐道:“不要说我来了,免得里面张罗排场,给人添麻烦。”裕王爷现在奉旨观政,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六部衙门,以及任何机要重地,而不必担心被皇帝猜疑。只是他谨小慎微的性子使然,一般人还感受不到这股新兴的力量。

在这位王爷心里,最信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如父的高拱,另一个便是如兄的沈默,相较严肃刻板的前者,他更愿意跟温和可亲的后者说说话,所以心中烦闷,想找人唠唠时,不自觉便到了这儿。

冯保急匆匆地去了,不一会儿出来回话道:“不巧,沈师傅还真不在,据说今早几位亲王的世子在宗人府闹事儿,他赶过去安抚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了。”

对于那些不成器的宗亲,裕王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很多王爷纷纷给他送礼,求他说和此事,千万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对付咱们老朱家的。他是明事理的,知道宗藩问题之重,但又不能公然站在宗亲的对立面,只好推说自己只是观政,并没有发言权。但那些老油条岂能轻易放过他?非要他表个态,把裕王逼得没法子,只好说,自己还是很同情他们的,如果有机会,会帮他们说话的。

总之在这件事上,他的立场是一塌糊涂,根本不敢这时候在宗人府露面,只好小声道:“既然沈师傅没空,咱们去找高师傅也是一样。”

于是一行人便往吏部衙门去了。

高拱倒是在衙门里坐堂,一听说王爷来了,忙不迭开中门把他迎进去,行礼过后,便埋怨道:“您不应该来,有事要见臣下,派人叫一声,微臣马上就过去。这样贸贸然来了,在别人眼里,就是您举止轻佻,没有尊严的表现了。”

“呵呵,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裕王搓着手,赔笑道:“我这不是路过吗,就进来看看,您就别生气了,我出城大半天,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应该回去用膳的。”高拱埋怨着,但还是命人赶紧给裕王爷备饭。

“一碗米饭,一点下饭的菜即可。”裕王忙道:“千万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