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八章 伊王(第2/3页)

袁炜心中叫苦,这些盐贩子的钱,可真不好拿。不过既然上了贼船,也只能挺他们到底了,他偷偷擦擦汗,顿首对嘉靖道:“皇上,这琼花,不看也罢。”

“为何?”嘉靖奇怪道。

“从前隋炀帝便顺着这大运河,专程到扬州来看琼花,结果把江山都给丢了。”袁炜硬着头皮道:“所以后世皇帝都很避讳这花,远的不说,单说本朝武宗皇帝,那么喜欢猎奇游玩的君王,来到扬州时,也没有看琼花,还不是担心有碍国运?”

“大名鼎鼎的扬州城,难道就没有值得游玩之处吗?”嘉靖皱眉道,显然已经打消了赏花的念头,毕竟琼花再好,也比不上皇位的万一,他不能惹这个晦气。

“皇上容禀。”袁炜小声道:“这个地方名声之所以大,不是因为胜景风物,而是因为……秦楼楚馆特别多,所以古人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仅凭这一项,这里就足以扬名华夏了。”说着低声道:“哪位名人来了扬州,都会留下一段风流韵事,虽然很多是杜撰的,但大家都愿相信……”

嘉靖当然听得出,他这话里的深意……这种烟花之地,不是皇帝该待的地方,您要不想让无良文人编排,咱就赶紧离开吧。

听了他的话,嘉靖沉吟片刻,至此意兴索然,只在行宫中住了一夜,吃了一餐‘淡而无味’的淮扬菜后,终于对此地彻底失望,第二傍晚便启程南下,离开了这让他大感‘名不副实’的扬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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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林润的讲述,沈默不禁摇头笑道:“想想皇上也真是可怜,虽然号称唯我独尊,但下面人不想让他看的。他就看不到,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不知道。”

林润点头笑道:“虽然我不赞成这些人的做法,但乐意看到这种结果,像北方那种搞法,开销实在太大了,希望扬州成为一个例子,让后面的府县都放聪明点。”

“八成会这样的。”沈默啜一口茶道:“南方的士大夫,向来桀骜不驯,对皇上也没有北方人那么敬畏,干出这种事儿来,一点都不稀奇。”

“是啊。”林润感慨道:“我也在北方当过官,确实发现咱们大明南北差异不小,相互隔阂也不小,南方人瞧不起北方人,北方人也看不上南方人,这种隔阂甚至被带到朝堂上,到了影响国策的地步……甚至有人说,大明之所以治不好,就是因为总是南方人在朝中掌权,凡事光为南方着想,不管北方的死活……”

沈默摇头笑笑道:“说这个有些远,等你我位列公卿时,再讨论也不迟。”说着正色道:“你说是专程等我,到底所为何事?”

“嘿,瞧我这烂记性。”林润不由笑道:“一高兴,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现在说也不迟。”沈默给他斟上茶,轻声道:“说吧,什么事儿。”

“是这么回事儿。”林润压低声音道:“我想参个人……”

“那就参呗。”沈默不由笑道:“你是御史大人,还不想参谁就参谁?”

“这个人非同小可,他的身份贵不可言,地位不可动摇,没有你的帮助,我参不倒,甚至参不到他。”林润沉声道。

“到底是什么人?”沈默被勾起兴趣来了,问道。

“伊王。”林润从不卖关子,说话就像为人,一刀见血道:“准确的说是,第六代伊王朱典楧!”

“伊王朱典楧?”沈默面色不禁一动,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就在几天前,海瑞曾经以此人为例,痛批过皇亲宗室胡作非为,对大明朝的危害……

伊王藩是明宗室幺房,始祖叫朱彝,乃太祖爷朱元璋与葛丽妃所生的庶廿五子,因为廿六子朱楠夭折,所以伊王就成了朱元璋最小的儿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为伊王,就藩河南府;永乐十年病死,谥为厉,称伊厉王。

大明朝美谥泛滥,能在没有造反、不敬的情况下,得到如此恶谥,第一代伊王朱彝绝对是个人才,他没学到父兄身上一点好东西,却继承了其血脉中的残暴,在藩国中胡作非为,残害百姓……他经常挟弹带剑到市郊游猎,遇到躲避不及的人,动辄斩劈,弄得血溅一身,而他竟专喜欢穿这种溅血的衣服。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命男女裸体杂混取乐,绝对是太祖诸子中最荒淫无耻的一个,没有之一,他死之后,礼臣还上奏请剥去他的爵号,但朱棣为了稳定人心,没有答应。

朱彝的继任者们,也颇像其祖,直到现在第六任伊王朱典楧,终于将这种恶的传统发展至顶峰。按照海瑞的说法,此人贪婪无厌、刚愎自用、对下属残狠,又侮辱缙绅,笞打朝臣,侵夺学宫、奸淫民女,强占民居!洛阳府尹劝他适可而止,朱典楧便派人把他抓到王府,扯光了他的胡子头发。据说他抢掠他人妻子四百多人,强占民房三千多间,又选民女十二岁以上者七百多人,其他财富不计其数,使得河南百姓怨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