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四章 一个宰相的末路(第2/3页)

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

报信地黑衣卫指了指后院,赔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绝称不上正常。”

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

还没走到月门洞,便听着院中有呜咽低沉的乐器声传来,曲声如泣似诉、哀怨凄楚。在永福和诗韵的熏陶下,秦雷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了。

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地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

这曲子充满了凄凉悲愁的气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画楼,让人不由泛起春愁锁闭、美人迟暮之感。

秦雷终于忍不住迈步穿过月门洞,只见后院苍松下。一个浑身泥土、白发散乱的老者,正倚着座孤零零的坟头吹埙。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鹅蛋般大小地陶埙吹出。

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地吹着手中地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头索性放开了,捋了捋沾着泥巴的花白胡子,将那陶埙搁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声道:“秦雨田,看到老夫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地你!”

秦雷无所谓地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

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的下场如何,干我鸟事?”

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

文彦博突然抬头,定定盯着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还要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文彦博诧异道:“为何?难道你对我还特别尊敬吗?”

“不是。是因为你特别没数。”秦雷淡淡嘲讽道。

文彦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笑道:“你这样说。太后娘娘这样说,鬼谷仙师也这样说,看来老夫是真的没数了。”

秦雷撇撇嘴道:“众口铄金,你就勉强接受吧!”

文彦博毫不理会秦雷的奚落,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看我可怜又可笑,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在很多大人物的眼中,一样是可怜又可笑得。”

秦雷耷拉眼皮道:“孤不觉得。”

文彦博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呵呵笑道:“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着一脸好笑得望向秦雷,大口喝酒道:“王爷贵为此次大比的主考,在诗词上自然颇有造诣,应该听得懂吧?”

秦雷也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沉声道:“为人作嫁衣裳?”

文彦博点头笑道:“不错,从这个方面说来,你比我还要惨。老夫至少能风光二十载。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跶头了。”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孤王怎么看不出有何危险所在?”

文彦博面色变得柔和,声音也不再高亢尖利:“其实我原先想和你和平相处的,毕竟你是她一手带大地。”秦雷默不作声地望着文彦博,听他继续道:“但你被背后的几只黑手推着、拉着、拖着、拽着,一步步走上了与我、与李浑对抗的战场。就好比当年的我,被人一路诱拐,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几大势力之间夹板,成了人家的消耗品。”

“消耗品?”秦雷面色凝重地看着文彦博,他隐约感觉到。这老头知道些关于自己地秘密。而这秘密,显然被隐藏起来,当作对付自己的工具了。

文彦博凄然笑一声道:“不错,消耗品,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只是下棋者手中地棋子,只要不需要了。随时可以将你我牺牲掉……而整盘棋,还可以照常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