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泄私愤阉人深宫除异己,争权柄李严江州囤兵粮(第3/6页)

“不是算了,是隐秘事得行隐秘法!”

“怎么个隐秘?”

李阚悄声道:“这事本来知晓的人就不多,不如将这两个罪魁秘密处决了,既消了陛下心口的气,又不致蒙垢宫室。以后则对宫闱魇镇多加留心,但有萌端,则速定决疑,陛下您看可好?”

刘禅绞了眉毛苦苦思索,煞是觉得心中烦闷不堪,可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一个几全其美的办法,不由得悒郁地摇摇头:“就这样吧,不过不能让那两个狗才死得舒服!”

“是!”李阚干脆地应诺。

刘禅越回想越觉得气恼愤懑,索性起身在屋子里乱走,一眼睨见被他刚才搁在榻上的尚书台文书,实在难以排解胸中焦躁,索性又拿起来继续阅读。

可仅仅看了一半,刘禅像被雷击了,整个人陡然一弹,蓦地抓紧了奏疏,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用了力气掐下去,指头竟掐得青紫,那粗厚的蜀地麻纸被他生生戳出两道指甲裂痕。

李阚看皇帝神情有异,又不敢多话,揣着小心悄悄地打量着,到底是怎样的一份表疏让皇帝变了脸色。

刘禅还在掐那表疏,鼻翼夸张地耸动着,鼻孔里哼出一声骇人的冷笑。他一扬手,奏疏从手中松落而下。

李阚心里一抖,偷转了头去窥探刘禅,这个年轻的皇帝已是满脸乌云,仿佛暴风雨即将袭来。他低了头,目光送到了地板上那摊开的奏疏上。

那是这次东吴与蜀汉的会盟誓词,可以看见表疏的几行文字上压着两道清晰的指甲印,那些盟誓文字是:“诸葛丞相德威远著,翼戴本国,典戎在外,信感阴阳,诚动天地……”

李阚一目十行地扫了誓文一遍,整篇誓文没有提皇帝一句,却把诸葛亮豁然抬出来,仿佛与盟的不是两国君主,而是诸葛亮和孙权。深居成都蜀宫的皇帝被很轻易地忽略了,像一缕廉价的破麻,哪里及得上蜀锦的昂贵夺目。

目光幽幽地挪开了,李阚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

※※※

出使东吴的陈震见到诸葛亮时,恰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溽暑像一件褪去的棉衣,滞重地摔落下满身的厚重绿意,秋风却似一领薄衫,轻盈地荡起了凉悠悠的半黄枯意。

那时,蜀军刚刚攻克了武都、阴平两郡,这两个在昭烈皇帝与曹操争夺汉中时失去的大郡,重新回到蜀汉的怀抱。西面的武都、阴平与东面的汉中连成一线,从此蜀汉获得了北出陇右的新通道,再不用担心兵进关中会遭到汉中西线曹军的侧击。

这场开疆辟土的胜利是一场惊心设计的大戏,去年底诸葛亮亲率蜀汉中兵围攻陈仓,把长安洛阳一线的魏军注意力全数吸引过来。当魏蜀在陈仓城攻守激烈时,将军陈式却领轻骑潜向武都、阴平,在魏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抵下辩。而当曹魏方面察觉蜀军有偷袭二郡动向,诸葛亮却早已遣魏延北上建威,封住了曹魏援军的南下之路。

诸葛亮率领的中军撤离陈仓,南退散关后,沿途关关设障,把东线驰援的曹军也堵在门外,这一场夺郡之战犹如关门打狗,在援兵绝迹、重兵压境的绝望境地下,两郡守军的斗志土崩瓦解,蜀军没有费多少力气,便一举拿下两郡。

武都、阴平的失守让曹魏上下丢尽了脸,曹睿愤怒之余,在朝堂上把一干重臣狠狠地数落了一番。大将军曹真被严旨斥责,不得已发了狠誓,说必在一两年内兴师伐蜀,期皇帝陛下允臣戴罪立功。

新的战争又将徐徐拉开冰冷的帷幕,魏国丢失的两郡让一些形势和一些心态悄悄地发生了改变,最大的改变是曹魏上下再也不敢轻鄙诸葛亮。从那一年起,诸葛亮和他率领的蜀汉北伐军像游刃的鱼儿,在曹魏的北部疆域来去自如,这让曹魏君臣伤透了脑筋。

真正的对决就要开始了,这场对决的另一个对手还驻守在荆州的烟水缥缈间,他收到二郡失守的朝廷战报,不瞠目结舌,也不痛心疾首,他用他一贯笃定的语气说:“诸葛亮巧施诈计,玩弄圣朝于股掌之间,非奇才而何?”

他和那些曹魏官吏不一样,他在很多年前就认定诸葛亮是天下奇才,若非各为其主,互认为敌,也许他会策马奔赴成都,和这个被曹魏朝堂传说成愚拙腐朽的蜀汉丞相见一面。

司马懿,魏国的骠骑将军,都督荆、豫军事,长年驻扎在荆州。他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长江对岸的东吴,即使在他克定与蜀汉勾连的孟达叛乱时,他也还是没有把蜀汉当作他最需要应对的仇雠。至于诸葛亮,是他很久前在心底默默认可的一个经纶桢干,却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人在战场上相遇,他还不知,他和诸葛亮的对决之锋正在命运之手的轮转下悄然地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