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诱敌之计破屏障,兵不血刃下成都(第2/6页)

刘备问道:“怎么做?”

诸葛亮没有丝毫的振奋之情,只是轻轻地说:“指东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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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如果知道那是骗局,他一定不会轻率地率军出城。

昨日晌午的时候,荆州军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成都使者来到城下,逼着他向城里喊话,让他告诉雒城守军,成都四面被围,无力救援,请雒城守军赶快投降。使者起初答应得好好的,为了活命愿意变节,临到城下,却变了卦,一个劲地高喊成都救军近在咫尺,不过两日则能兵临城下,刘备是秋后蚂蚱,长不了的。

押解使者劝降的荆州甲士恼羞成怒,背身将使者拽下马,须臾,把一颗鲜血淋淋的脑袋抛上天空,一蓬血雾在空中开了花,刺晕了守城将士的眼睛。

使者惨死在城下三个时辰后,雒城的守军惊奇地发现荆州军拔营了。起初他们以为荆州军要发动新一轮的进攻,可那营垒分明像连根拔起的大树,正在缓缓退走。守军们猜测这是荆州军听说成都援兵将至,又在一年的攻坚战中讨不着便宜,不得已脱身逃走。将士们顿时斗志昂扬,纷纷向主将张任请战,张任虽一向稳重,也挨不住轮番的劝说,他决定率精锐出城,先跟一段看看情形,若果真是退兵,则相机而战,若不能取胜,还可以抽身退回城中。

张任做了两手准备,原以为是万无一失,他便亲自领兵暗暗跟随,一直跟到雁桥。

雁桥果然如大雁展开的双翼,遥远的山峦间拂来的微风吹得木桥摇摇晃晃。他的战马刚刚踏上桥面,伏军便忽然出现,仿佛撕开土壤的地火,燃烧时没有一点儿预兆,或者有,只是他麻痹了。

尖锐的箭镞破空声粉碎了清明的天景,上万的弩箭聚合成厚重的云团,沉沉地压下来,益州军的瞳孔都被光灿灿的箭镞填满了,没有一丝儿空隙去寻找逃生之所。

张任还处在伏兵从哪里来的疑问中,一骑飞马从桥下跃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人像擒拿兽类的老到猎手,将他单手拎了起来,他像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鸡仔,轻易便成了荆州军的俘虏。

捉他的这个人叫魏延。他被魏延甩在马背上,听见魏延高亢的嗓门像号角般穿透了战场的嘈杂。

“张任受擒,尔等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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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被魏延带回益州军中军,一把丢在了刘备面前,像一坨泥巴。

刘备看见张任,竟然笑了出来:“张任,你降不降?”

张任直起脖子怒道:“尔忘恩负义,横夺同宗基业,残害我益州,荼毒我百姓,还有脸让我投降?!我宁死也不事二主,更不会侍奉你这个无耻的伪君子!”

刘备的脸色大变,那一点怜才之心当即荡然无存,他几乎是整个人从坐席上跳起来,咆哮道:“斩!”

张任被押了出去,两名刽子手摁住了他,一人拉长他的脖子,仿佛对待一只鸭子。一人抽刀甩了甩亮光,用力一劈,可刀钝了,砍了两下,脑袋才脱离腔子,刀刃上沾着藕断丝连的筋肉,血流得不畅快,像苍老的泪。

血肉模糊的头颅抬往中军帐,刘备却还不解恨,他面红耳赤地号道:“把张任的脑袋悬于辕门,传令三军,雒城攻破后,城中无论士兵妇孺,皆坑之!”

刘备这次是真的暴怒了。他这口恶气憋得太久,在雒城下困了一年,死了近万人,又失去庞统,差一点把自己也埋在益州的山麓间,他恨透了雒城,恨透了张任、刘循,一并恨透了自己,唯有残忍的屠杀才能卸下他内心厚积的仇恨。他情愿踩着人头登上成都城,便是让他手刃刘璋,他也会毫不拖沓地应手而砍。

杀戮,杀戮,杀戮!五十四年来,刘备从来没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像渴望食色欲望一般渴望杀戮,他竟想躺在尸骸里,喝着敌人的血,吃着敌人的肉,逼得急了,甚至想握住尖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诸葛亮慌忙道:“主公不可,凡围城必示之活门,以开其生路,主公宣示屠城之令,是告之必死,则雒城守军必将固守之。我们斩首张任,原为震慑雒城士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俾使雒城早日拔下,南围成都。若为一时之怒顿兵坚城,迁延战机,又成困局。”

刘备狞笑着,两只发红的眼睛里喷着骇人的火:“雒城旦夕摧破,纵算守军坚守,我也会不惜代价攻下城关。这一城老少草芥一般,不值开其生路!”

刘备被愤怒的火围住,拔不出理智来,诸葛亮却不肯放弃:“主公取益州,成功只一半,若今日屠雒城,则城城畏惧,皆坚固堡垒。以荆州远来之师,御益州守土之军,胜在速战速决,败在拖延时日,所谓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一朝师老,兵自溃也。且主公向以仁义为怀,攻伐城池为下,收复人心为上,益州百姓若听闻主公屠城之举,焉得不襁负奔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