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斗智胜庞统,赌命赢周瑜(第3/4页)

“主公毋忧,兵来将挡,曹操欲从巢湖入江,我们屯守要隘,他未必讨得着好处。”

“曹军南来,气势汹汹,我们或许该全力应对,公瑾以为呢?”孙权试探着说。

周瑜还在筹划如何抗曹,没听出孙权的深意:“是该全力应对,然也不必担忧,巢湖至长江一线为丘陵水网,路途竭蹶,辎重难运。我江东坚壁清野,坚守而不战,时日长久,曹操当会北退。”

孙权见周瑜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总掖着很累,坦白道:“公瑾,有曹操压境,西边那块儿是不是该撤回来了?”

周瑜瞬间清醒过来,这是要把率水兵进逼刘备的奋威将军孙瑜撤回来。自从东吴向荆州提出越境夺益州之意,刘备自然是不肯,手书给孙权表示抗议,甚至称道若东吴夺益州,他则披发入山野。当此之时,两边陈兵江面,剑拔弩张,互不相让,谁都知道,最先让步的一方便是这场角逐的输家,只看谁咬得最死,坚持得最久。

因此听孙权这一说,显然是想让步,颇让周瑜不解,他迟迟疑疑地说:“主公是说调回派往荆州的水军?”

到底是明白了,孙权松了口气,却反问道:“公瑾以为不可么?”

周瑜不想妥协:“瑜以为对付曹操自有余力,不需要调回奋威将军。奋威将军控扼长江要道,锁死刘备北出西进之路,使他不得觊觎江陵,如此关头,似不可撤回水军。”

孙权按捺住性子说:“可北面曹操压境,我们却与盟友针锋相对,此不是给曹操以可乘之机?”

周瑜耐心地说:“我江东北出长江要隘,一为襄阳江陵一线,一为合肥巢湖一线,东西两线皆不可丢,如今争东线而弃西线,得不偿失。”

“为小争而失盟友,公瑾以为能偿所失?”孙权的语气强硬了。

周瑜噤了一下,他望了一眼孙权沉甸甸的脸色,一股寒气扑了过来。他到底是孙权麾下臣僚,即便他周公瑾名闻天下,连曹操也为之忌惮,可在孙权面前,他只是一个俯首听命的臣仆,他越是固执己见越是在威胁君主的权威,他把语气放得轻柔了:“主公若以为不妥当,不知该当如何?”

孙权挥挥手,不容置疑地说:“把仲异调回来吧。”

其实周瑜很想争辩,他费了偌大的力气才把刘备逼到今天进退维谷的困境,再拖得一些时日,待得刘备撑持不下去,江陵将会永在江东掌握。可孙权不同于孙策,对孙策,若有异议,他可以据理力争,也不担心孙策会因此生忌。他和孙策是可剖肝胆的刎颈之交,彼此互为知己,毫无遮掩的信任是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但面对孙权,周瑜却退缩了,他的自信、骄傲、强硬、勇气都在瓦解。孙策是开创基业的乱世雄主,孙权却是坐拥巍巍宫殿的帝王,帝王之心,是森寒的井,没人知道井里埋着什么。

“是。”周瑜说,那字音顺着咽喉滑下去,在心上敲出一个流血的洞。

孙权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语气也轻松起来,又露出那惯常的莫测微笑:“公瑾一路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周瑜行礼告辞,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主公,江陵重地,望主公慎重守之。”

孙权微愕,他从喉咙口拔出一声似是而非的答应,再想说点什么时,周瑜已走了出去。门半开着,周瑜的一抹衣角飘了过去,像一缕失了依傍的游魂,被锁在重重关山背后,满目风月间竟再也寻不到那孤单背影,仿佛是消失在辉煌落日下的一声春晓。俄而,凉风悠悠,残了的落叶飞了进来,在门口久久驻足,宛若黑暗来临前最后的一点儿顾盼。

孙权忽然有种悲痛欲绝的伤感,他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

※※※

马良本来想叩门,却停住了,脉脉如水流的琴声从房中传出来,曲声是半开的花瓣,在怅惘的风中荡着漩涡,飞往天涯海角。琴声里牵起了染满泪花儿的哀伤吟哦,那像是一场匆匆的相逢,匆匆的诀别,年华在东风中已悄然转换,故人却在等待中苍白了华发。

“嘣!”似乎是琴弦断了,未完的余音颤抖着久久不息,而后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马良竟觉得愁肠百结,难以消解,他缓缓地平息着心境,轻轻扣门,里边应了一声,他方才轻轻步入房中。

“孔明兄,”马良把怀里的卷宗放在书案上,“我听说周瑜在巴丘病故了。”

诸葛亮清朗的面上显出戚戚之色:“我也刚刚知道,他从京城返回江陵,途经巴丘竟一病不起,方三日就救不活了。”

“真突然呢,”马良叹息,“到底是什么病?”

诸葛亮拈起断开的琴弦,轻轻捋着续起来:“季常可知曹操兵败赤壁,除了周郎智略深远,还因为士卒染病,士气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