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逢恶敌,少年郎临危受命(第2/3页)

诸葛玄顿时以为笮融在儿戏:“你以为可能吗?前次你们攻打豫章,将我驱走,袁术也不曾驰援,此时他会借兵给我?”

笮融涎脸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我听说袁术要登基做皇帝,可周边诸侯不服,人人以正朔自居,欲兴兵讨伐。他正愁无援手,倘若我们归服于他,为新君攻城拔寨,夺下豫章献上,他怎会不答允出兵。”

诸葛玄忽而仰天长笑,厉声道:“我为大汉子民,怎能为篡逆之贼驱走,袁术昔日是我故友,他一朝忤逆,便是我诸葛玄的敌人,我不会向敌人低头!”

笮融颊边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诸葛玄,你要当忠臣也得看看情形,如今是什么世道,天下崩乱,谁不为私利奔走?”

诸葛玄背过了身:“你要去给袁术当走狗,自己去,别来寻我!”

笮融被噎得白了脸,他摊着手瞪了诸葛玄半晌,突地阴森森一笑:“诸葛兄,有话好好说,动怒伤身。”他转到诸葛玄身前,“你不肯也无妨,这样吧,我们叙叙情谊,你家里人在哪儿,请出来见见如何?”

诸葛玄心里一紧:“你想做什么?”

笮融笑眯眯的:“无他,我既与你做朋友,家里人自然该见见。”他抬起手臂,目光陡然变得犀利,“来啊,给我请出诸葛玄家人!”

士兵们得了命令,吆喝着向后堂冲去,诸葛玄一把抽出长剑,死死地拦住他们:“你们敢进一步!”

笮融叹了一声:“诸葛兄,别这么小气,见见家里人有什么要紧,我会好好待他们,请他们去我营中坐坐。”他给左右使着眼色,“愣着做什么,给我请!”

诸葛玄猛然呼喝:“等一下!”

笮融眯着眼睛打量他,挑衅地说:“怎么,想通了?”

诸葛玄静静地立着,冰冷的月光落在他苍然的眉梢间,他仿佛体味到月亮的温度,抿紧的双唇痛苦地一阵痉挛,他缓缓地将长剑收回鞘中:“我有一个条件。”

笮融拍着手:“好说。”

诸葛玄幽幽的目光在周遭雪亮的刀光里沉没:“你既让我连和袁术,我须得将家人送去寿春。袁术为人多疑,我平白唇舌,他不会相信,唯有人质在侧,他才能安心。”

笮融不可置信:“你不是在诓我吧,把家里人送去寿春当人质,对你何益?”

诸葛玄莫名地一笑:“在他那里比在你这里太平,既然没有退路,莫若寻个好去处过安生日子。你若不肯,那就尽管捉拿他们,至多我和他们死在一块儿!”

笮融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他藏在阴影里打量诸葛玄,那张脸沉静而肃然,眉目间隐着他不懂得的戚然。他磨蹭考虑了很久,终于说道:“成交!”

※※※

门被“嘭嘭”敲打,诸葛亮惊得一颤:“谁?”

“小二,是我。”

诸葛亮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昭蕙几个人,平缓着揪得心疼的紧张,方才取了门闩,月光便温柔地溜了进来,勾勒出诸葛玄淡淡的人影。

诸葛亮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叔父:“叔父,你没事?”

诸葛玄平静地一笑:“没事,别自己吓自己。”

诸葛亮不放心地说:“他们来做什么?”

诸葛玄却不回答,他轻轻地越过诸葛亮,诸葛均蛰虫似的飞过来,两手紧紧攀住叔父的胳膊,泪涔涔地喊道:“叔父!”

诸葛玄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有叔父在。”

昭蕙、昭苏和冯安都围拢上来,你拉着诸葛玄的衣角,我扯住诸葛玄的腰带,仿佛面对失而复得的玉帛,格外珍惜,格外小心。

诸葛玄微笑:“叔父没事,”他抚抚诸葛均的肩,“晚了,你们去歇着吧,不怕,叔父和他们说好了,他们只是寻叔父有事,不会伤害你们。”

众人忐忐忑忑,这一夜提心吊胆着实难过,捱一刻犹如捱了一秋,还疑神疑鬼,听风便是雨,心底虽还疑惑着,到底是卸下了沉重的负累,当下里冯安领着他们出了屋。

诸葛玄目送他们离开,站在原地没有动,亲切的微笑倏地消逝不见,他疲累地转过身,却看见诸葛亮仍在屋里。

“叔父。”诸葛亮轻声呼唤。

诸葛玄没有让诸葛亮离开,他缓缓地走过去,屋里跳跃的烛光仿佛闪烁的心事,在他倦怠而苍白的脸上割据。他静静地凝视着侄儿,少年的个头已齐着自己的头,宽宽的额头盛满了玉石般的光泽,饱饫的青春像挂满枝头的芬香果实,那烂漫藏也藏不住。他忽然意识到诸葛亮已长大了,他再不是从前那喃喃呢呢的小孩儿,爬树摘果,下河摸鱼,和自己下棋耍赖。他甚至在深湖似的眼睛里暗蓄惹人心疼的忧郁,他变得越来越沉默,那过去经历的惨淡和残酷都催发了他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