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武清伯荐官为私利 邱得用削职因属狗(第4/5页)

“放肆!”李太后勃然大怒,霍地站起,伸手指着邱得用大声骂道,“大胆奴才,竟敢妄议首辅,该当何罪?”

本来跪着的邱得用,这一下吓得伏在地上,头叩着砖地,颤声回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太后瞧他那筛糠的样儿,心里头可怜他又恨他,厉声喝道:“跪起来回话。”

“是。”

邱得用双手撑地,又抖抖索索跪直了身子。

李太后坐回到黄绫绣椅上,问:“你方才说的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礼部的司务官纪有功。”

“你怎么认识他?”

“奴才并不认识他,是他托人找到奴才。”

“哼,为什么要找你,就因为你是乾清宫管事牌子。按《大明律》,内侍交结外官,当凌迟处死,你知道吗?”

李太后冷冷的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邱得用被震得面如土色,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出于本能,他小声辩白:

“启、启禀太后,奴、奴才并未、并未交结外臣,是他纪有功找、找奴才,我只同他见、见过一次面。

“邱得用,你也不用申辩了,”李太后长吁一口气,问,“你属啥的?”

“属、属什么?”邱得用没听明白。

“咱问你的属相,十二生肖中你属啥?”

“启禀娘娘,奴才属狗。”

“知道了,退下吧。”

邱得用诚惶诚恐退下,他不明白李太后为何突然问他的属相。他服侍李太后已经六年了,因此看得清楚,自隆庆皇帝死后,受人爱戴的李娘娘,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却说早膳后连着的两次会见,李太后的心情已完全被破坏。在西阁里缓缓踱了一会儿步,呷了一杯清火的金银花茶,这才在容儿的陪侍下来到了东阁。

东阁里坐了四个人,除了小皇上朱翊钧,还有冯保,捧折的牙牌太监和朱翊钧的贴身内侍孙海。见李太后进来,冯保领着两位奴才跪下迎接,小皇上也离了绣椅垂手肃立。李太后走上前扶着小皇上重新坐上绣椅,她自己也在旁边的一张绣椅上坐下了,又指了指凳儿,让冯保落座,然后问他:

“今儿个,给皇上念了些什么折子。”

“启禀娘娘,共念了五道。”冯保瞅了瞅堆在几案上的一堆奏折,欠身答道,“第一道折子是殷正茂寄来的禀告荔波县主簿吴思礼与丝苗洞酋长盘丫吉两人通匪,他按军法从事,斩了两人首级。第二道是庆远府知府许辛之弹劾殷正茂的手本,说殷正茂夺皇上威福,怙权自专,滥杀无辜。吴思礼虽有过错,却无死罪,建议皇上将殷正茂撤职查办。第三道折子是吏部的,禀报京察施行情况。言明犯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玩忽职守、怀私进邪这四种劣迹的官员,宜加重惩处。第四道折子是礼部司务纪有功呈上的,言朝鲜恭贺皇上登极的特使进京,所需招待费用本该户部如数拨付,但户部拒不承给,反而要礼部从本应用于会试的花捐税中开支,这有违朝廷礼法,请皇上降旨切责户部。第五道折子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欧燧上章弹劾泰山提点杨用成,说他私吞泰山香税银五千两用于贿赂京城要紧官员,已属贪赃枉法。尤其令人气愤之处,是他竟敢胡说这笔贿银用于慈宁宫,如此明目张胆攻击慈圣皇太后,更该罪加一等。”

冯保一口气说完这五道折子的内容,李太后听了,问小皇上:“钧儿,这些折子该如何处置?”

“回母后,朕已命大伴,悉数发内阁拟票。”

“对,任张先生处置。”李太后接过容儿递上的温茶呷了一口,问冯保,“欧燧是什么人?”

“监察御史。”

“这个折子上已写了,还有呢?”

“奴才听说他是隆庆二年的进士,张居正是他座主。”

“啊,难怪!”李太后感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感激的神情,随即说道,“依咱看,先让锦衣卫把这杨用成抓起来,着实拷问。如此贪墨之人,焉能轻饶,你说呢,钧儿?”

“母后说得对,就这么办!”

朱翊钧对母亲言听计从,李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蹙着眉问:

“钧儿,今儿五道折子,有两道关乎礼部,今儿上午见了武清伯,还有邱得用,都扯到礼部,这礼部到底要干什么?”

李太后的话说得含糊,朱翊钧听了似懂非懂,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冯保却心知肚明,见小皇上发呆,他小声说道:

“这也难怪,王希烈本属高拱死党。”

李太后听了,脑海里立刻闪出父亲讲述的那条凶恶的大黄狗。她心中忖道:“兴许这个王希烈,就是那条大黄狗。”她本想就此事多说几句,但连续两个时辰的谈话,她已感到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