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卖艺人席间演幻术 老座主片纸示危机(第3/3页)

王希烈本人曾两次收过李延的贿银,因此看过信后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过此时还存了一份侥幸心理,他斟酌说道:“依在下看来,张居正手中,未必有那份受贿者的名单。”“如何见得?”

“李延保留三张田契,这是购地的凭证,当然丢失不得。但他毕竟也是老官场,懂得当官的大忌就是给人送礼还留下证据,谁都知道这个证据一旦落入政敌之手,后果就不堪设想。”

“道理是这样,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魏学曾心情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拂之不去。看到他这副样子,王希烈心中暗忖:“我一个礼部左侍郎,就得了李延五千两银子,这还是李延想给母亲讨诰命,这事儿归礼部管辖,所以才偷偷封了银票送我。这个魏大炮却不同,他是吏部的佐贰官,又深得高阁老信任,权势之大,声名之显,竟超过了其他五部的尚书,李延巴结他,不知又送了多少银子去。跟他比起来,我那点贿银算得了什么。”如此一推测,王希烈不但坦然了,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心理,他试探着问:“启观,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说句实话,李延送了你多少银子?”

魏学曾没想到王希烈会问出这种话来,心中甚为鄙夷,也就产生了想逗逗他的念头,便欲擒故纵地说:“你猜猜?”

王希烈伸出一只手,叉开五指晃了晃,说:“这么多?”

“这是多少?”

“五千两。”

魏学曾摇摇头。王希烈又伸出双手,叉开十指说:“那就是这么多?”

“这是多少?”

“一万两。”

魏学曾仍是摇头,说:“你再猜。”

“二万?”

“不对!”

“三万?”

“还是不对!”

王希烈倒抽一口冷气,把身子凑近,神秘兮兮地问:“启观,你究竟得了多少?”

“实话告诉你吧,这么多。”

魏学曾伸出右手,把大拇指与食指弯成一个圆圈。望着他一脸古怪的神情,王希烈不解地问:“这是多少?”

“零。”

“零?”王希烈猛然失口一笑,头摇得货郎鼓似的,“你这话鬼都不信,李延来京行贿,除了高阁老,头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你。”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我反正是一个铜板也没有拿他的。”

魏学曾口气坚决,王希烈也知道他一向不贪财好利,但仍不相信他就如此干净。因此半开玩笑半是讥讽说道:“官场里头,已经有了莳花御史与养鸟尚书,现在又多了你一个零号侍郎。”“这个称号,愚兄受之无愧,”魏学曾干脆应承了下来,接着问道,“汝定,你问我半天,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拿了多少?”

“我嘛,”王希烈支吾着答道,“别人吃肉,我只不过喝了一点汤而已。”

“汝定哪,那不是汤,那是毒药哇。”

“就算是毒药,如今已喝进肚子里,又有啥办法。”王希烈悻悻答道。

魏学曾长叹一声,以拳击额自言自语道:“汝定,看来你是在劫难逃。”

看魏学曾样子挺认真,不像是故意吓唬人,王希烈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启观,你何出此言?”

魏学曾看了王希烈一眼,宕开一句问道:“汝定,还记得胡狲进来之前,我说过的张居正的第三步棋么?”

“啊,你不说我倒忘了,”王希烈拍了拍脑门子,追问道,“你说张居正的第三步棋很毒辣,究竟是一步什么样的棋?”

“明天早朝,皇上就要宣布了。”

“宣布什么?”

“两个字,”魏学曾伸出两根指头,一字一顿地说,“京察。”

 

 

 

 

 

 《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