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京兆尹与左相(第4/5页)

崔光远虽有心守到天明,可手下都已抵御不了严寒,若再守下去,恐怕一半人都得冻死,无奈,他只得留下两人,命其他人跟他回衙门休息取暖,不料他走了不到一刻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千面戴黑巾之人,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携带工具齐全,他们沉默不语,拆墙井然有序,配合得极为默契,一般的民夫拆这段墙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可这批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宣阳东段坊墙拆得干干净净,领头之人一声令下,数千黑衣人便如潮水般撤离,甚至连一件工具也没有留下。

崔光远留下的两个衙役直到他们都走远了,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撒腿跑去向崔光远报信。

天麻麻亮,大雪初晴,一抹清冷的阳光洒在雪地上,近千名附近的居民聚在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着一夜间发生的变故,雪地上只有几十个渴盼下雪孩子欢快地玩耍着,享受着大雪给他们带来的乐趣,崔光远则呆立在空空荡荡的断墙前,心情颇为沉重,数千人没有声音地拆墙、一个时辰便干完这一切,除了训练有素的军人,谁还能做得到?

这是李清在赶自己下台呢!其实崔光远心里跟明镜似的,李清并不是因为他是杨国忠提升的缘故,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随便发生一次大的事件,如饥民暴动、粮价反弹等等,他崔光远就得下台,想必是因为李清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要替代自己。

崔光远沉思了良久,才急急赶回到衙门,赶在早朝前提笔写了一封请辞信,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李清是对事不对人,那他就主动让位,这样他或许还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果然,崔光远的宝压对了,在丹凤门前,李清十分惋惜地接受了他的辞呈,三天后,他被降职为常州刺史,出任地方大员。

……

停雪后的早晨,房屋披上洁白素装,柳树变成了臃肿的银条,而城墙象一条白脊背的巨蛇,伸向远远的亮白的银色原野里。

这是长安入冬后下的第一场雪,满城都沉浸在初雪的新奇与欢乐之中,可朝中的官员们却有点紧张,今天的朝会决定了二件事,一是京兆尹崔光远因宣阳坊城墙事件请辞获准,右相李清提名光禄大夫郭虚己接任京兆尹,李豫准奏;二是取消铁、酒、茶的专卖,允许民间自主经营,这是有利民生之事,一向爱惜百姓的李豫自然也是准奏。

但到了第三项议题、任命新左相一事,事情却变得不顺利起来,先是工部尚书崔涣以正常轮换顺序为由,提出左相一职应由户部尚书第五琦担任,但礼部侍郎张镐却认为第五琦也是从盐铁令直接提拔,并没有走工、刑、兵、礼、户、吏的轮换顺序,所以这次左相任命不应遵循常态,他推荐太子詹事李泌为左相。

这时韦见素站出来反对,他还是以不经州县不得为省台为由,反对没有地方官经验的李泌入主门下省。

有了韦见素的带头,吏、户、兵、刑、工各部主要官员以及御史台、九监等部门的官员也纷纷出言反对李泌为左相,一直到中午时,此事依然决定不下,似乎陷入了僵局。

“李相国!请缓行一步。”李清刚刚走下龙尾道,便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回头看去,只见礼部尚书房琯正急慌慌追来,龙尾道上的雪本来铲得很干净,但刚才有几个官员互掷雪球,使得龙尾道上又添了几处积雪,房琯跑得匆忙,未注意到脚下,结果一脚踩到半个雪球上,滑出长长的一道湿痕,两条胳膊甩动得跟风车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啊!’地大叫着向李清冲来。

李清本能地一闪,房琯一头栽进了一大堆积雪里,手脚动弹不得,李清忍住笑,和几个官员一起将房琯拖拽出来,只见他满脸满身都是雪,头发也打散了,衣袖上还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实在狼狈不堪。

“房尚书没事吧!要不找御医来看看?”李清一边给他拍打身上的积雪,一边回头厉声道:“去查查,刚才是哪几个官员在这里互掷雪球?”

“算了!”房琯慢慢回过气来,他摆了摆手道:“也怪我自己太心急,没注意到脚下,小事一桩,不要去为难他们了。”

李清回头使了个眼色,这才又笑道:“房尚书胸襟宽阔,不与晚辈一般见识,若是李清遇到此事,定将他们每人各打一百棍!”

房琯干笑了两声,道:“李相国打过仗,故而脾气要比我们大些,只是很多事情该让步就得让步,若一味坚持,对人对己都没好处,有些事争执不下时,我以为走一走中庸之路倒是明智之举。”

李清听他话中有话,想起刚才正是礼部侍郎张镐提出任李泌为相,想那张镐刚进京为官不到一月,怎会为这种大事出头,这必然就是房琯的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