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谋河西(下)(第2/3页)

“够了!”李隆基一声怒斥,打断了哥舒翰的述说,他猛地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他道:“将你所知道的,都给朕写下来,一个字也不准漏掉。”

他又一指高力士,令道:“给他纸笔,让他现在就写。”

“臣遵旨!”哥舒翰心中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已经溢于颜表,他急低下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殿外去了。

此时,李隆基再也没有困意,宫女服侍他简单洗漱一下,便起驾向紫宸殿而去,内阁宰辅们也正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听说陛下提前到来,大家纷纷赶去大殿。

“下午鲜于仲通的述职改到明日上午,朕现在有事和诸位爱卿商量。”

李隆基使了个眼色,高力士立刻将放有哥舒翰奏折的朱漆盘端到杨国忠面前。

“你们先传阅一遍,朕再说话!”

大厅里气氛肃然,十分安静,不停传来刺耳的咳嗽声,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传阅哥舒翰的奏折,墨迹很新鲜,有的字甚至还没有干透,显然是刚刚写成,哥舒翰列了安思顺十大罪状,一桩比一桩重,竭尽所能地攻击安思顺,有些罪状甚至有些离谱了,比如他在第三项指责安思顺私养十万胡兵,这明显是在胡编,河西本来就有七万余军队,再加上十万胡兵,以河西一地的人口鲜薄,哪里养得了近二十万大军。

虽然漏洞百出,但没人敢指出来,李隆基的用意显而易见,他是要罢免安思顺,众人各怀心事,皆沉默了。

“琮儿也看一看!”李隆基将折子递给坐一旁的李琮,“不要整日沉默不言,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是!父皇。”李琮恭恭敬敬接过奏折,坐下翻阅起来,只看了数行,他心中暗暗震惊,目光迅速一挑,和杨国忠对视了一眼,怎么会这样巧,昨日李清找到自己,今天父皇便要讨论安思顺之事,难道他事先知道不成?

“陛下,臣想说几句话。”

户部尚书张筠长身站起,向李隆基欠了欠身道:“据臣所知,安思顺在河西素得胡人之心,如果真象这折子上所言,那岂不早已民怨沸腾,朝廷又怎么会一无所知?或许安思顺有不当之处,也不至于如此残暴,臣建议先不要下结论,派御史赴河西调查了情况再作决定。”

张筠是天宝末年少有的几个敢说真话之人,他家世雄厚、地位尊崇,连李林甫也奈何不了他,他自然知道李隆基的意思,但他反对用安禄山之事来株连安思顺,虽然两人是族兄弟,但他知道安思顺不会跟随安禄山,故而张筠率先出言反对。

“张尚书此言误国,书生之见也!”

说话的是陈希烈,他虽然是左相,但实为杨国忠的傀儡,手中没有半分权力,甚至还不如李林甫主政之时,平时在李隆基面前也没有他表现的机会,难得今天张筠当众驳皇上的颜面,正好成全了他。

他先李隆基躬身请示道:“陛下,可否准臣说几句?”

李隆基不满地瞥了张筠一眼,随即摆了摆手道,“左相请说!”

陈希烈捋着山羊胡,向张筠微微冷笑道:“张尚书说先派御史赴河西调查,如果真有其事呢?张尚书可保证安思顺乖乖来长安受审?私募十万大军,这可是杀头之罪,若依张尚书的话去做,他安思顺不反才怪,所以臣建议立即将安思顺投下大理寺,严加拷问。”

“那你的看法呢?杨相国!”李隆基又将球踢给了杨国忠。

杨国忠忙起身道:“臣素知哥舒翰乃忠直之人,必不会妄出谬论,所以臣赞同左相之言。”

“那兵部是什么意见?”李隆基的目光又投向了韦见素,韦见素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站起来连连摆手道:“臣没有意见!”

“兵部没意见,礼部倒想说几句!”声如洪钟,正是礼部尚书裴宽,只见他站起身对李隆基躬身施一礼道:“请陛下恕臣冒昧。”

“裴爱卿但说无妨!”

裴宽向众人团团抱拳一圈,这才呵呵笑道:“老臣也是带过兵之人,哥舒翰的话可信,但也不能全信,比如私募十万胡兵,在河东、在剑南这等人口稠密之地或许行,但在河西那样人烟稀少之地不可能,想必这一点哥舒也是道听途说,又比如说抢劫商旅,老臣也听说河西有此事,姑且信之,总而言之,臣也认为安思顺确实不宜再留在河西,但也不至于象陈相国所说投入大理寺拷问。”

说到此,裴宽忽然加大了声音,向李隆基郑重地说道:“老臣愿保举安思顺为工部尚书,入朝为官。”

从表面上看裴宽极为油滑,既不象张筠那般软弱,也不似陈希烈那样偏激,走中间路线,两边都不得罪,可事实上他是真正看透李隆基心思的人,要平稳顺利,不得惊动安禄山,否则又何必让哥舒翰写什么弹劾奏折。